我对魔没什么喜欢厌恶,如果你是魔,我更不会讨厌你,我是最不会怪你入魔的了,只是倘若你是魔,仙门现在不正好有诛杀你的理由,你现在在这里很危险,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一时之间也走不脱,我想,我想你还是先回魔界,倘若过些时候风平浪静些,再说其他事情好,但你现在不是魔,也许还另外有转机。
季祯低声念念,再度抬眸时下巴被江熠咬了一下。
他吃痛皱眉,哎呦。
江熠便在这个间隙里说,我是魔。
他说话时眼睛里带着笑意,使得这句话说出来仿佛只是一句玩笑之语。实际上江熠只是觉得高兴。季祯一句太好了便把江熠的心情抛至谷底,一句最不会怪你入魔便又让江熠的心情回转。
季祯这样轻巧,如同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自己的情绪,就是江熠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入魔,是不是真的将人界情爱都抛诸脑后了。
只是江熠随即又释然。
季祯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对于季祯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他们互相承诺过,他也曾经向季祯求证过。既然是许诺的事,便永远不会改变。
你,季祯不知怎么说,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
他抓紧被面缓解跌宕的情绪,又不太相信江熠,喃喃自语道,你怎么会撒谎了?
季祯自是随口就来,使性子惯了的人,可是江熠素来的端方那般成规矩,以至于他从来没有觉得江熠口中会有一句假话。
魔不就是这样吗?随心所欲,信口拈来,胡作非为。江熠用最素净冷淡的嗓音一字一句说出个个离经叛道的词语,让场面几乎带着一种失真之感。
他明明好像没有变化,却哪里都不一样了。
季祯一口气窒住,不知该如何反应。
江熠好像根本没有在意过季祯所说的那些烦恼,什么仙门,什么皇室,什么迫在眉睫的追杀。
你在胡说什么啊!季祯一下跳起来,翻身把江熠给骑在下面,双手拉着江熠的衣襟质问江熠,他们要杀了你怎么办,现在你同仙门血海深仇,他们岂会轻易放过你?还有,季祯犹豫着还是把后半句话给说了出来,还有云顶峰的其他人,曙音,江追他们,他们怎么办?
他说着又泄气般一下趴到江熠胸前,努力强调,我的烦恼你又知道几分呢。
季祯想到方才在登仙阁,那些闲杂人的议论。什么梁冷,什么西陆通通都成了故事主角。他那时没有撇清,此时更是撇不清楚。
若是要季祯来说,一个被退婚的纨绔的名声,和一个游走在三个男人之间,最后引诱仙道之光堕入魔道还在仙门引起血雨腥风,让三个男人为自己折腰的纨绔的名声,这两个版本,他竟然一时分不出哪个比哪个更难听。
第九十二章把他们都杀了
况且说回最根本的,说到季祯的心虚处,他还是说不清楚自己对江熠有多少喜欢。季祯与江熠交往的初衷就不那么单纯,一开始就是抱着玩弄江熠的感情后再狠狠抛弃他的念头去的。
如今如今
季祯的脸蛋趴着,深深感觉到了四面八方一块纠结过来的烦恼。
算了算了,季祯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暂且不去想其他的,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江熠堕魔以后正被仙门追杀,若不尽快处理,恐怕连季家都要被扯进去。
季祯歇了几息,从江熠的视角看去颇有几分乖样,连烦恼的目光都透着懵懂之意。
江熠如何不懂季祯是个什么样的人,那是半孩子的心性,肆意妄为惯了的脾气。喜欢的时候会热火一样扑上来烧人的心,他自己却恐怕并不晓得其中夹杂着的真心。
现在他跳脱出原本江重光被束缚,被限制的视角再回看季祯的所作所为。那时候季祯的许多举动甚至透着不加掩饰的笨拙与生涩,可即便是最为自己考虑的小心思,也还是会有季祯特别的善意。
江熠的指尖触到季祯头顶的几根发丝,如同在碰立于桌边摇摇欲坠的瓷瓶般小心。
最要紧的是,季祯的不完美成了江熠的最完美,是季祯一股脑莽莽撞撞自顾自打破了他的修行,像是虚空中被撕开一道口子,照进一道另一种可能的生机来。
所以他满身的死气,独独对季祯敞开怀抱,因为季祯就是他那万千死气中仅存的生意。
季祯无知无觉,并不晓得江熠的手即将碰到自己的脑袋。他只是忽然回神,抬起脑袋往后退,打算跳到床下,就像是一尾刚被江熠握在手里的小鱼滑溜溜要钻出他的掌心般。
死气本身有吞噬和毁灭的欲望,不会挽留任何事物。可是季祯要溜走的动作却让江熠一阵心慌,一把抓住了季祯的手臂,将他困在自己身上,你做什么?
他声音冷冷好像质问,搅得季祯意料之外,且江熠太过用力,让季祯直接撞回了他身上,下巴都磕痛。
季祯揉着下巴,本要发火,可对上江熠不同以往死气沉沉的目光,再想到现在江熠已经堕魔,今时不同往日,他暂且得多多收敛才好。
季祯将唇角抿成一条线,我当然是要去找我大哥,方才那样现在外头还指不定是什么样子,他们一定要急得发狂了。
江熠审视着季祯的脸色,看得太认真又不说话,让季祯怕自己露出心底的虚来。他抬手一下遮住江熠的眼睛,别这么看我,多让人不好意思。
江熠的眼睛被遮住,季祯暂且松了一口气,又偷朝着江熠一瞪眼。
那又如何?
江熠要么是不能理解,要么是根本不在意外人对季祯的担心。季祯判断来说,似乎是后者更多一些。
什么如何,那是我家里人,都是亲的,现在也算是我惹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们为我操心劳力。季祯认真解释,抱足了耐心。
那与我无关。江熠只是抓住季祯的手腕,将他牢牢扣在自己身旁。
季祯在力量上无法抵抗江熠,如今怎么能说都说不过他?他有些气,直言道:怎么和你无关,难道你以为我和你的婚约是我自己定的吗?那都是家里人给我定的,倘若不是他们,我们如何有这样的缘分?
除非,季祯顿了顿,凝眉盯着江熠,现在你入魔了,我和原来那个江熠的婚约就没了?
后半句话季祯带着许多试探,心里一面觉得如果这样兴许好些,一面又觉得倘若江熠果然点头,他又得气着。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江熠的反应是浑身黑色骤然大盛,瞬息将季祯团团围住让他无路可退。江熠没说话,但显然对婚约没了的说法十分不满。
季祯的嘴角还来不及勾起,江熠周身本来只是轻轻环绕住他的黑气就忽然缚住了季祯的双手和腰身,连同他的小腿肚都被黑气捆住,季祯感受到骤然的失重感,是黑气轻易地将他卷起压到了床上。他的脑袋撞到背面,眼前能看见的是一阵飘散又聚合的黑气,以及他自己的被甩动起来的发丝正在缓缓落下。
季祯的心脏好像也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中一时难以回落原地,咚咚跳个不停。
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前,黑气散去,江熠的脸庞瞬息出现在季祯眼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只是江熠没有鼻息,只有季祯的鼻息温热地在两人极近的距离中流转。
季祯因为吃惊微微启唇吸了一口凉气,更觉得自己的处境岌岌可危。他用力尝试挣脱自己的手和脚,但结果是除了他的手腕几不可查地挪了不到一寸距离外,他便被黑气重新紧紧裹住。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黑气慢慢从江熠的背后探出来,在季祯的余光中不断靠近,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慢慢触到季祯的下巴,像是挑逗又像是利刃,给季祯带来旖旎又令他忍不住惊惶的触感。
重新相见以后,直至这一刻,季祯才明白感受到江熠改变的彻底。
gu903();季祯的眼睛睁得浑圆,开口声音却低微得很,你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