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蹭蹭手机,船被卷进这个海域就没了信号,他不能跟表弟取证,但照片上的人就是茭白,这个假不了。能住进那里,足够证明对方和戚家的关系不简单。
那位会不会出海找你?赵叔直直地看着茭白。
茭白没回答,他登账号看好友列表,戚以潦的活跃度,虽然涨得缓慢,却没掉掉涨涨,反复不止。而是一直往上。
会。茭白说。
赵叔不知道茭白说那个字的时候,心里的把握都没超过五十,他一把握住对方的膝盖,看亲人一般热泪盈眶:到时候你能不能帮我说点好话?
茭白料到了会有这发展,他有一点想不明白:赵叔,你的同事都觉得完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以后?
我出海前去庙里算过卦,算命的说我这趟有惊无险。赵叔粗糙的脸上展出对卦象的坚信和虔诚。
茭白:
他对这部漫画里的大师都很佩服。工具人里的扛把子。
我不和大家说,是怕他们不信。在这时候,出现一个不同的声音会被引起攻击。赵叔是个吃过苦受过罪的,看得清形势,他踌躇片刻,算命的还说我会遇到贵人。
茭白一愣,他指了指自己,揶揄道:贵人啊,我吗?
赵叔讪笑。
等戚家那位来找你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赵叔用词含蓄,略带拘谨。
茭白没有冲昏头脑就答应,他要问清楚,再考虑自己能不能帮到:你要去戚家干活?
不不不,我干不来,赵叔忙摇头加摆手,他现在学功夫已经晚了。
赵叔突然害羞,他站起来走几步,再坐回去,一口气道:我就想跟那大人物合照,放家里挂起来,当传家宝。
茭白:
这事儿茭白答应了下来。只要他能活着上岸,联系上戚以潦,大叔的心愿实现起来应该不难。
戚以潦不愿意,茭白就多念几页书。
要是戚以潦还不同意,那茭白就多读几页。
外面的人耐心已经没了,正在砸门。
赵叔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把人救了,话也谈了,现在到了最麻烦的一步。他不知道要怎么让大家伙放过茭白。
就说我是你儿子?茭白出主意。
赵叔:他们知道我连对象都没谈过。
茭白的神经末梢是松散的,身上暖了,他就犯困:远房亲戚家的,朋友家的,随便哪个?
都不太行。如果是认识的,那我为什么不早早站出来,等你掉海里了才跳下去捞你?赵叔扣扣棉服身前被烟灰烫过的小窟窿,不假思索地说,你要是小姑娘就好了,我还能说咱俩曾经好过,挺长时间没见了,你不知道从哪打听到我在这货船上面,就偷偷来船上看我。我一下子没敢相信,之后才反应过来,赶忙下去救你。
赵叔的嘴还没闭上,便听见年轻人来一句:那就这么说。
他人都傻了。
你是男孩子啊。
这有什么关系。茭白伸长手臂去拍赵叔肩膀,不愧是大个子,快两米了吧,他边拍边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在意这种小细节。
这大叔的思路好,狗血味足,茭白二话不说就采用了。
赵叔不是很想用这套说词。
那这样,你告诉你的同事们,你之前在一酒吧或者哪见过我两次,一时没认出来,于心不忍才救我。要是你同事质疑,你还可以临时发挥,摆出一副尴尬窘迫的样子,说你其实对我有那意思。茭白耸肩,简单粗暴。
赵叔目瞪口呆。
二选一,你看着来,我都无所谓。茭白把选择权交给了下海救他的大叔。尽管对方冲的不是他这条命,是他社交圈里的戚家。
赵叔犹豫不定了好一会,他出去应付同事们,鼻青脸肿地回来。
我用了你说的第二个说法。上岸后你一定要和戚家解释啊,我们没那样的。现在大家发泄过了,就没事了。
赵叔揉着被踹青的腰,他对着茭白扯扯流血的嘴角,嘶嘶两声,安慰道:没事了啊!
茭白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不像是大叔说的没事。
你骂我,用最大的声音,说最难听的话。茭白忽然说,快一点。
赵叔脑子转不过来:我为什么要骂你?
让你骂就骂,哪来为什么。茭白不耐烦,你因为我被同事们打了,心有怨气,撒我身上啊,懂吗?
赵叔似懂非懂。
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茭白把玻璃瓶贴到脸颊上面,婊子,贱货,我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跑什么,好好伺候我,有病?你有病又怎么样,跪下!
赵叔吓得跳起来,身上的伤被牵动到了,他疼得很,黝黑的脸有点扭曲:不行,不行不行,我骂不出口!
他一个劲地摇头:我不是那种人,我骂了,大家不会信的。
茭白问道:他们见过你跳海救人吗?
赵叔说:刚才是第一次。
茭白又问:他们知道你对男孩子有想法吗?
赵叔摇头。
茭白把玻璃瓶往眼皮上滚,舒服得发出叹息:那不就得了,凡事都有个第一次,别浪费时间。你被打了之后的火气最大,容易昏头。再拖下去,就不像了。
赵叔有一点动摇:可我都跟他们说,说我对你那什么了,我还打你?
可以啊,茭白呵呵,以爱之名嘛。
赵叔无法理解。他就在茭白的催促下,照着骂了。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消失。
赵叔以为完事了,没料到接下来的一幕幕才是重头戏,他全程都处在一个看施虐现场的惊悚状态。
茭白动用小房间里的多个东西,把自己搞出一身伤。
赵叔眼睛都红了,他被同事们暴打,都没这孩子的伤严重,惨得他都不忍心看。
你这是干什么啊?赵叔茫然。
茭白换回原来的那身衣服,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掐痕淤青,整张脸被他抽得红肿不堪,一只眼角还磕破了流着血,但他在笑,眼神黑亮:你跟我出去就知道了。
赵叔带着奄奄一息的茭白出了房间,船舱走廊上有两个船员在抽烟打嘴炮,他们看过来时,嘴边的话都跑没了影。
他们的眼里全是不敢置信。
赵叔在茭白的指导下,将他带到了甲板上面。
茭白的羽绒服还没要回来,只穿着破烂的湿毛衣,风吹得他每根骨头都疼,他佝偻着背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他这样子,给人一种还不如坠海一了百了好。
不一会,其他船员都见到了惨不忍睹的青年。
其中一个对赵叔拳打脚踢,恨不得把他挂船帆上的人,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大个子,你下手可真狠。
赵叔都不好意思跟他对视,怕露馅。
年轻人模糊的声音落入赵叔耳中:这样一来,你的同事知道你救我,也怪我怨我,他们对你的敌意能少一点。另外,他们知道你心狠的一面,也不会继续肆无忌惮地为难你。人善被人欺,你恶了,别人就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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