茭白一心要弄清楚这离奇的一幕,他往沈而铵跟前凑,距离对方越来越近。
砰
打火机被砸在电视柜上,弹跳到家具堆里,发出来的声响在宽敞的客厅里带起了回音。
茭白没管发神经的老沈,他跟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的小沈对视:你怎么了?
沈而铵没有说话。
茭白还想问,阳台的沈寄大步过来,将他从沈而铵身旁拎开。
去拿药箱。沈寄嘶哑地说。
茭白一脸惊奇,不是吧,这老东西良心发现了,要给自个儿子处理伤口了?
我脸上的伤需要处理。沈寄理直气壮,他贴着茭白的胸膛震动,瞪什么,自己干的事,自己负责。
茭白:就两条抓痕而已,需要特地提出来?
他再一转眼珠,蛏山的雪更大了。
第27章
茭白感觉到了刺骨又尖锐的凉意,像是有一片雪花飘在了他的脸上,接着又是一片,两片,一大片,他打了个冷战。
我草,快别下了。
雪没停。
偏偏沈寄那身侵略性极强的气息还在不断捆绑茭白。
控制欲独占欲无关爱,就是小狗撒尿圈地盘。
我感兴趣的,必须时刻只看我一个人。我不要的,就算我扔了,也不给别人。
这就叫狗血背景下的霸总。
茭白看看账号上的情况。老的头像是套着粉色定制外套的皮卡丘在做伏地起身。单手做,做一下看一眼他,可他妈骚了。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
小的头像则是北风吹雪花飘,几乎就要看不清山峰的轮廓,凄凉又丧。
两个动态图在茭白眼前狂秀存在感。
茭白烦得不行,沈家老小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就不等他们的活跃度满50以上,直接制定计划撤到别的地方缓一缓再说。
人总不能被闷气憋死。
胳膊徒然被一股力道拽住,茭白的脏话蹦到嘴边了,被沈寄打断:去哪?
你想去哪?沈寄重复一边,口气里有清晰的威胁警告,以及隐忍的冷躁。
茭白刚才明明没动,也没挪步,老东西却质问起了他,显然是通过什么细节或者微表情推测出了他想溜的念头。
这不叫读心术,这是总裁都有犀利的眼神跟洞察力,BUG一般的标配之一。
其实那念头就只是念头而已,茭白不过是想让自己依靠幻想喘口气。他骨头没长好,跑都跑不起来。
茭白还没抓着,他没好气:拿药箱啊!
去吧。沈寄说着,又拽走他手里的明信片,撕两下丢掉,别什么垃圾都要。
茭白一走,客厅的气氛就变得僵硬。
沈寄面向阳台,一口一口地抽着快燃到头的香烟,烟蒂上有几道深乱的咬痕,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气过了头咬出来的。
最近被激怒的次数比这些年加在一起的都要多。
给他气受的混账东西还在活蹦乱跳,并且继续在他的底线上打滚。
我的两个前桌,一个马上就是我小妈了,另一个被你囚在这里。客厅里响起不轻不重的声音。
沈寄弹掉烟灰:人走了,结巴好了?
沈而铵抿住唇,如果他在心里多打几遍草稿,反反复复地默念几次,他的结巴就不会那么严重。
但这些,他没有必要告诉这个人。
茭白和那些想要攀附你的人不一样。沈而铵这句话说的特别顺,显然准备了许久,也再三确定过。
沈寄回客厅,踢开挡着他的所有家具,行至他儿子面前,面颊上的抓伤破坏了他的威严形象:我的事,需要你管?
沈而铵直视整个沈家的主心骨,南城的霸主:他不喜欢你。
父子俩几乎差不多高。
现在的他们性情一冷,一平,合不来。这是他们迄今为止第一次为一个外人亮出各自的爪牙。
只可惜,小的那副爪牙没经历过实战,不堪一击。
而大的,连一成攻击力道都没用出来。
你老子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所有感情都只是可有可无的调剂品。沈寄的每个字里都带有丰富阅历赋予的自信和冷酷,成年人的世界,唯利是图。
沈而铵动了动唇角,他的唇形遗传了他的父亲,一样的棱角分明,很薄。只不过他年轻稚气,唇色红润,不像他父亲那么寡淡无情。
少年受到形势的逼迫,那两片柔软的唇间头一回吐出夹带锋芒的字句:你身上,没有他所图的东西。
要是茭白在这,肯定会一边努力做表情管理,一边在心里摇头,不不不,他有,活跃度啊。他图活跃度。
然而茭白不在。
沈寄失去了观察他的机会。因此也没能正面反驳。
有或者没有,都是我跟他的事,你是他什么人?用得着你在这说?沈寄把烟头往地上一丢,上位者的气焰压了过去。
沈而铵的额头有一点痒,他抬手去抓,指尖碰到伤口,黏黏腻腻的,让他恶心。
我一共就两个,朋友。沈而铵世界里的平静出现了很微妙的变化。
那是你自身的问题。沈寄指着他,就你这打一棍子才坑一声的性子,你那两个朋友眼瞎了才会和你来往。
沈而铵一言不发。
沈寄不是那种需要打压儿子才能让自己获得成就感的无能父亲,他手一挥:等你吃的穿的用的不靠沈家了,再来跟我谈你的不知所谓。现在滚吧。
沈而铵没滚,他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沈寄的呼吸里多了怒气,他早就忘了北城蛏山,忘了那个穿行在茶园里采茶的女孩,但他每次一见到儿子,就犹如被戳到陈年老疤,浑身不痛快。
尤其是儿子垂着眼的样子。
沈寄就觉得采茶女在他面前也会那样,母子两都令他厌恶。
儿子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沈寄,多年前的他有多愚蠢,竟然喝了一个农家女下了药的茶水,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了几场不可逆转的意外。
沈寄刚要一脚踹过去,手机就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皱,走去阳台接电话。
房里的茭白趁机探出头,对沈而铵招手。
沈而铵迎上茭白紧张的目光,下意识往他那走。
沈而铵以为他那个父亲脸上的抓痕是被某个小情挠的,没料到会是茭白所为。不能说没料到,应该说是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茭白弄伤了那个人,安然无恙。
这份特殊背后是条狗链。
沈而铵走向茭白,把他卫衣后面的帽子弄弄。
茭白抓紧时间说:你弯个腰低一下头,我看看你的伤。
沈而铵松开了被他攥到现在的樱桃核,掌心里留下了深红肮脏的痕迹,他用指尖捻了捻,发现不知何时被刺出了一个小口子。
阳台上,沈寄背对客厅,透过玻璃反光将两个小孩的互动收进眼底。
电话里是老友楮东汕的的问声:老沈,你几号结婚来着?我这边腾个时间回国。
沈寄:不结。
就登记是吧,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结啊,咱内部给你办个脱单宴。楮东汕挺热情地出主意,海上行怎么样?到时候叫上老戚,让他把小章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