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
银发少年睁开了眼,红色的瞳眸有一瞬间的迷茫,瞬间又变得杀意凛然,让人不寒而栗。
少年起身,赤脚站到了地上,看也没看跪在脚边的人,只问道:“不是说,万象界还未诞生气运之子吗?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却又带着几分极为明显的恶毒和恨意,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阴狠起来。
跪在他脚边的男人,身形矮小,哪怕匍匐在地,也能看得出来,那并不是健全的正常人。他的背上,有一块地方凸起十分明显,就好像是背了一个龟壳似的。
“少君息怒,咱们一直盯着星演盘,上头显示,万象界的气运,一直都未能成形。直到月余之前,您亲眼看到气运之子,星演盘也随之出现了变化。”
星演盘是他们专门用于监视万象界一举一动的法器,是根据万象界原住居民的命盘所改造的。他们使用了大量的样本来试验,从未出现任何差错。但凡万象界的领导者还是人族,星演盘就不会出问题。
银发少年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罗锅男人战战兢兢地,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又说道:“罪奴有个猜测,不知——”
银发少年俯视着他,居高临下,声音冷然:“说。”
“万象界的气运化形,以人族姿态出生,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万象界的道,也已经诞生?所以,您才会受伤?”
银发少君站在那里,依旧沉默不语。
罗锅男人也不敢再多话。
自从少君受伤回来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不敢说。
万象界有了“道”,就意味着,这是被三千大道所承认的一个独立小世界了,不再是他们的附属,也不再任由他们生杀掠夺。
但,少君绝不可能就此罢手。
无声的寂静,让人大气不敢出,整个空间里,都充满了压抑的氛围。
良久,银发少君才又开口道:“派遣几个人,先过去探探情况。”
罗锅男人应了下来:“是。”
“月离江应当是死了,不过以防万一,你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去探听月离江的相关消息,最好能找到他的命盘,或是相关之物。再就是,那个孩子,都给我查清楚了。”
罗锅男人诚惶诚恐:“是,罪奴会按照少君的吩咐,去做好这些事情,还请少君好好养伤。十日后,便是神君出关之时,请您,万不可大意。”
银发少君弯了弯唇角,带着无比的嘲讽,却又很快压了下去:“哥哥要出关了呀,那我得好好为他准备一份大礼。”
“你去吧,这些事情要快一点,悄无声息的,不要让任何人察觉到。”
罗锅男人再次磕了头,弯腰垂首,退了出去。
银发少君这才抚了抚胸口,咳出来一口血,仍是有些不可置信,眸子里充满了愤怒。
区区一个下界畜生,竟然能够伤到他?!
不仅如此,那把剑也邪乎,这都快要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的伤势,竟然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虽然那把剑没有伤及他的要害,但却在那一瞬间,吸取了他不少的灵气,哪怕回来之后,伤口处,也仍是残留着什么东西似的,源源不断地在汲取着他的灵力。
就如同,他在万象界对那些死去的人曾经做过的一样。
如何吸取或是转化别人身上的灵力修为,是他最为熟悉的事情,但是他却始终找不到,那把邪乎的剑,是在通过什么方式,继续榨取他的灵气和生命力。
虽然微乎其微,他也不在乎这点灵气,但就是这微乎其微的存在,让他的伤势反反复复,始终无法完全好转。
银发少君阴森森地盯着腰侧的伤口,看了一会儿,又回到了阵法之中,继续修行。待在万象界的时间太长了,那些掠夺而来的气运和灵气,他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化。
再一次运转灵气被阻滞之后,银发少君怒不可遏,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心头升腾而起。
——既然这剑意对他如此穷追不舍,那不妨,他就将自己的意识,附着于这把剑之上。就算万象界生出了“道”,那也未必,能够查探得到,他的存在。
再往深处想一想,那是月离江的佩剑,他若是不死,这把剑,迟早会回到他手中,刚好是他反杀月离江的好机会。若是月离江死了,这把剑的归处,也必然会是他的至亲至爱之人,这把剑,也许就会回到他的妻女身边,气运之子,便唾手可得。
一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让人抑制不住地开始疯狂。
银发少君几乎都要坐不住了,恨不能立刻将自己的神识,附着到长夜无尽的剑身之上去。
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少君便开始启动术法,追踪长夜无尽的位置。
游萼正准备回西佛境去。
这是月离江“死”去的第四十二天,他几乎寻遍了杀阵周边的每一个地方,却是一无所获。月离江留下的唯一遗物,便是他的佩剑,其余的,尸骨无存。
至此,整个万象界,也都已经认定,月离江破了杀阵,但也被阵法最后的威力所反噬,未能来得及逃离。
太初宗的两位长老,也带着本门派的弟子,在这附近兜兜转转,寻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了。但太初宗对于宗主的死讯,并未作出任何表示。时至今日,也依然未放弃,继续寻找月离江的踪迹。
游萼前去与太初宗法门长老褚英告别,又说:“长夜无尽虽是月宗主佩剑,理应归还太初宗,但,事先我与月宗主有约在先,要借用此剑。”
褚英默不作声,只静静听他说。
游萼叹息一声,又道:“如此,我便将长夜无尽带回摩诃门,等待有朝一日,月宗主亲自取回。”
听到这一句,褚英总算是有了反应,豪气一笑:“好。总有一日,咱们宗主一定会去拜访贵派,取回长夜无尽。”
太玄宗二长老,林铁文,正站在距离褚英不远的地方,听着两人的对话,垂着的眼睫颤了颤。
他身后的弟子却是很不懂事,“嘁”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嘟嘟囔囔:“自欺欺人!”
林铁文微微偏过头,半垂着眉眼看向他,一张略显苍老的容颜,莫名地就让人觉得,像是带了几分阴寒。
弟子立刻噤声,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