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1 / 2)

他才要出门,忽然被窗外一处勾栏引了视线,在窗前看了一阵,悄悄下了楼。

汴梁街上人头攒动,由早至晚不歇。天暗下来,就又添了卖灯烛花火的,酒楼又有歌舞声飘出来,街道坊间越发热闹。

殿前司巡了一日,过到金梁桥,恰好到了交接的时候。

殿下可要先回去?

都虞侯看着萧朔神色,试探道:天色已不早,今日那位少爷

萧朔蹙眉:纵然晚了,他也不会不准我回府。

都虞侯才听了部下议论,忙收了心思,低声道:是。

都虞侯迟疑半晌,小心翼翼道:那不准您睡在榻上

萧朔沉声:也不曾。

都虞侯欲言又止,看了看萧朔,垂手照往前走。

萧朔这一日都被看得烦躁,再忍不住,停下脚步:你们想得都是些什么?我与他

都虞侯尽力体察琰王心思:清清白白,只是寻常友人见一面,断无关系。

不是!萧朔蹙紧了眉,我与他两情相悦,莫非就只能睡在榻下、不准进门?!这是哪家道理,哪处话本上是这般写的?

都虞侯几乎不能将王爷同话本联系起来,愣愣挨了一通训,也觉不妥,忙闭了嘴。

萧朔自觉方才失态,皱了皱眉,压了压语气:我与他虽两情相悦,却不曾有那般狎昵叛道之事。

他声音并不高,四周亲兵护卫听了,却都眼睛一亮,忍不住飞快竖起了耳朵。

都虞侯身兼重任,横了横心:是是,能与王爷两情相悦,定然极知进退、识大体。

萧朔脸色好看了些:不错。

都虞侯:绝不会同王爷胡闹,把王爷关在门外、赶出卧房。

萧朔默然片刻,看云琅并不在四周,咬牙道:正是。

都虞侯摸对了门路,松了口气,笑道:纵然因为什么事与王爷生了气,也定然妥当解释、好生商量,不会胡搅蛮缠,动辄不讲道理

萧朔:

都虞侯愣了下:王爷?

要巡的街已只剩最后两条,到了陈桥便能交接。萧朔不再与这些人闲聊,翻身上马,自朝前去了。

天色见晚,月上梢头,街边的灯笼也已尽数亮了起来。

上元节祭祀太一神,汴梁素来有风俗,自年前便开始筹划,到十五那一日,满城都会是璀璨花灯。

外城正中,那一架鳌山已隐约假造出了端倪。

十余丈的竹架高挑,以牛皮筋绑缚,中间两条鳌柱直通上去,有金龙攀附盘踞。等到上元节那天,龙口会点上最亮的两盏长明灯,鳌山挂满的灯也会一起点亮,万灯千盏,熠熠生辉。

萧朔驻马,静看了一阵,重新抖缰催马,继续朝陈桥大营过去。

走了一段,他忽然稍稍勒马,向旁侧看了一眼:去过景王府了?

还没有。云琅拎了缰绳,同他闲闲并辔,方才看见些热闹,跟去看了一会儿。

萧朔微怔,看了云琅一眼。

没去闯祸。

云琅看他提防神色便忍不住乐,从袖子里摸出个张纸条,攥成小团弹过去:别急着交接,这几个地方,你派人去查查。

萧朔不着痕迹,将纸团隐在掌心:你发觉了剩下那几股戎狄暗探的踪迹?

萧小王爷向来心思敏锐,云琅很是没趣,转头看灯:你着重查有刀剑兵器、能八面迎客的地方,自然不错,只是还疏忽了一处。

萧朔问:什么地方?

云琅有意不急着说,向上指了指:这灯你认不认得?

萧朔平了平气,看他一眼:槊绢灯。

云琅不想他竟还认得,颇诧异地看了萧朔一眼,抬头道:这灯以百炼钢作骨,灯弦全是细韧铁线。外面蒙一层厚实绢布,风一吹回转如飞,有横槊的金铁之声。

萧朔似有所悟,抬头扫了一眼。

我在楼下勾栏,见了一伙杂耍伎人,耍的是万点流星。

云琅道:就是将火药填在精致绢布里,点燃药线,叫火星烧开绢布四溅,点点流萤一般,煞是好看。

灯骨灯弦,全仗绢布绷成形状。

萧朔道:若是里面藏了火药,绢布烧毁,自会散开迸射,伤人远胜刀剑。

云琅点点头:我跟去大略摸过了,找着些端倪,剩下的藏得太严,还要慢慢追查,就退出来找了你。

萧朔听他说得轻巧,蹙了蹙眉,又细看了一眼云琅。

看我做什么?云琅道,几个戎狄暗线,若还能叫我伤着,我也不必领兵了。不如回府只管设个温柔乡,将你往榻底下哄

胡说什么?萧朔低声,不可妄言。

是我先妄言的吗?

云琅还没翻他旧账,先挨了萧小王爷教训,硬生生气笑了:纵然以讹传讹、三人成虎,也得先有个起头的才行吧?琰王殿下,你究竟是怎么回的杨阁老?同我说说?

萧朔被他戳中软肋,肩背绷了下,没了动静。

云琅张望一圈,没看见那个校尉,看着萧小王爷面沉似水,满心好奇:都指挥使铁面如山,给人家的处罚令还没撤下来?

他今日往开封狱送了十七人。

萧朔道:开封尹将他扣了,叫他在大堂边上,帮忙拍惊堂木。

云琅一顿,心服口服:

汴梁每到新年,直至上元节,按例都会举城狂欢。像这般巡街时扯走的,大半都是真喝得烂醉、当街斗殴的,虽未必全都破法,却毕竟违律,送去开封狱倒没什么不对。

正逢冬季,夜间寒冷。任凭这些醉鬼横卧街头,只怕要在雪地里倒头昏上一夜。

不如去开封狱睡一宿,醒透了酒,警训告诫一番打发回家,反倒更稳妥些。

于民有利,于律法无伤,唯一受罪的便是拍惊堂木活活拍疯了的开封尹。

御史台最严苛的御史来了,也寻不出半点能弹劾萧小王爷的错处。

云琅看热闹不嫌事大,压了满腔幸灾乐祸,朝萧朔拱手:若开封尹半夜去砸咱们家门,千万叫我看热闹。

萧朔知道云琅有心揶揄,却终归叫那一句咱们家门熨帖了心肺,扫了云琅一眼,不与他计较:回府等我,今日事了,我自会同他们说清缘故。

这种事急什么?

云琅还挺想同萧小王爷寻个机会,试试两个时辰的事,闻言失笑:无非几句闲话,说说怎么了?我也没小气到这个地步,一句也不准人讲

萧朔道:不准。

云琅愣了愣:啊?

你的事,不容世人嚼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