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他言尽于此,转身就要出门,看清门外配了长刀的玄铁卫,稍一怔忡,倏地回身。

云琅不急不忙,将那盏茶推过去。

云将军!卫准一阵愠怒,这是何意,莫非见好话说不通,便要如此逼下官就范么?!

卫准寒声:下官自知渎职之罪,可如今尚不到认罪的时候!朝中已乱成这般,若云将军对无辜百姓尚有半分垂怜

平民百姓,贩夫走卒,只能靠开封尹伸冤。大人守着开封,便不算渎职。

云琅从窗外收回视线,站起身:我原本也不打算拉拢,借大人一用罢了。

卫准紧皱着眉:何意?

派人去给杨阁老带句话。

云琅拿过琰王府令牌,递给玄铁卫:开封尹被琰王府请来做客。什么时候,府上见了琰王平平安安从宫里出来,什么时候自然将人好好送回去。

小侯爷!老主簿听他话音,心头一紧,王爷今日在朝中,可是有什么危险?

云琅并不多说,示意老主簿替卫准看座:顺便告诉他,不要以为琰王没有亲族长辈护持,王爷回不来,府里便无人主事了。

云将军。卫准坐了半晌,咬牙低声,你威胁错了人。琰王若被困在宫中,该是皇上有意施威,想要趁机彻底降服琰王,并非

这我不管。云琅笑了笑,我只管让琰王回来。

卫准不料他竟这般不讲道理,有些诧异,没说得出话。

我不管他背后是谁,要做什么,同当今皇上如何博弈较力,驱虎吞狼。

我自幼统兵征战,弄不清楚朝堂中那些权谋门道。只知道琰王一日回不来,我便扣下他一个人。琰王受一分委屈,我便从他那儿讨回来十分。

云琅从容道:若有一日,琰王有了意外。我就先斩了这群混账拜天,再去宰了戎狄那些狼崽子拜地。收拾完了,再去找他。

卫准被他话中之意慑得一时无言,静默半晌,叹了一声,慢慢坐回去。

云琅:我同他过了明路,拜了家庙,注定了要同去同归。

有我在一日。云琅平静道,琰王府内,便不是孤家寡人。

第五十章

玄铁卫拿了令牌,形色匆匆去了。

云琅合了门,叫老主簿守在门外,捡了几颗栗子拿在手里,重新坐回窗前。

当今圣上仍有要驱使琰王处。

卫准坐了片刻,垂了视线道:小惩大诫,想来手段不会太过。

朝中如今大半执政官员,皆是受当年党争余荫,真有政才、能做事的寥寥无几。

卫准道:皇上又醉心牵制平衡之术,宰相被枢密院牵制,枢密使掌军,招兵却要听政事堂的,钱粮军费又都在三司手里。

卫准低声道:如今朝堂之上,官职差遣全不在一处。人人只管扫门前雪,互不通气,职权又多有繁冗重叠

故而皇上如今手上,其实没几个人真正可用,只能打起了琰王的主意。

云琅收回目光,朝他笑了笑:这些我们倒是知道。

云琅叫人撤了两盏冷茶,又斟了第三盏,推过去:卫大人与杨阁老走得近,可还知道些我们不清楚的?

卫准攥了下拳:下官并非

他静了片刻,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我与杨阁老走得并不近,只是如今仍忝列着开封尹职事,守着汴梁腹心之地,被他们格外重视些罢了。

云琅剥了个栗子,搁在桌边,视线落在他身上。

卫准道:云将军知道试霜堂么?

大略知道。云琅这几年走遍各处,闻言点了下头,取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之意,是出资扶助寒门的,只要有心读书科考,缺钱给钱,断粮管饭。

卫准闻言怔了下,失笑:但凡试霜堂,一律开在官府都探查不到的穷山恶水,找是找不到的,只有重病半死、只剩一口气的,才会被抬去救治安抚。

卫准不料他连这个也知道,若有所思:云将军连这个也知道,看来琰王这些年虽然看似闭门不出,也有自己探查的办法。

云琅不以为意,笑了笑:大人接着说。

试霜堂专救几乎没有生路的寒门学子,延医用药,将人救活后考较学问。若是实在不开窍、书读得不扎实,便扔出去自生自灭。

卫准道:若是书读得好,又有天资,就如云将军所说,只要有心读书科考,三餐用度皆有供应。

凡是入了试霜堂的学子,皆有名师悉心教导,待学问好了,便送去应试科考。

卫准苦笑道:这些人来时已几乎没有生路,再造之恩、再生之德,如何能不设法报答?纵然此后察觉出端倪,也早已来不及脱身了

云琅静了片刻,实在忍不住:救活后考较过,抬了扔出去的那些人里,难道就没有书也读的很好、脑子其实也很聪明的?

卫准愣了愣:什么?

没事。云琅平了平气,又剥了个栗子:卫大人也是被这试霜堂送入朝中的么?

是。卫准低声道,试霜堂受杨氏一门教导,为避嫌,便不能参加阁老主持的春闱,故而自然也不算是杨阁老的门生。

云琅点了点头:世人都说杨阁老有教无类,从不拒寒门子弟,原来是这么个不拒法。

萧朔这几日已叫人查清了杨显佑的家族亲眷,云琅看过一遍,大致记得差不多:杨氏一门他那两个儿子,也在试霜堂教书?

杨阁老说,他已在朝堂之中位极人臣,家族子弟无论如何都要承祖荫,于他人实在不公,理当避讳。

卫准稍一停顿,又道:故而但凡嫡系子弟,没有一个入仕的。

云琅笑了笑:避讳也不知避讳的是什么。

卫准今日已破例说了太多,不再置评:云将军想问的,下官大致能猜得出。但下官所知,的确已尽数相告。

其他的事,杨阁老大抵也不会告诉大人。云琅大略猜得到,卫大人这个脾气,在杨氏门下,只怕也不算是多受青睐的。

卫准苦笑:何止不受青睐故而由下官说,云将军选下官来做人质,选得其实并不好。

不妨事。云琅攥了攥手腕,并不着急,汴京向外,京西南路、淮南西路,我知道他几个试霜堂的地方,大不了带人赶去抄几家解解气。

卫准微愕:将军如何会知道

他下意识问了一句,忽然回过神,看着云琅,神色微微变了变。

三家试霜堂,都把我抬着扔出来了。

云琅终归还是压不下火气:我就这么不堪造就?!

在学宫读书的时候,云琅虽然三日一罚抄、五天一禁闭,可大都是因为揪疼了太傅的胡子,薅秃了少傅的毛笔。但凡用心学的东西,便没有学不会的。

云琅想不通自己差在了哪儿,越想越来气:怎么挑的人?!怎么就不开窍了

试霜堂考较的是帖经、墨义和诗赋,都是科举要考的。只考强记博诵,至于其中内涵义理,却说学之无用,不准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