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主簿替他把桌上那张纸拿起来,战战兢兢:您看看吗?
萧朔半分没能照顾好云琅,并不想见太傅,一时有些心烦:念。
老主簿缓声劝:您自己看的好
府上如今念个纸条,也怕隔墙有耳了?萧朔一阵烦躁,念!大声些。
老主簿还想劝:您
萧朔没了耐心,沉下神色抬头。
小侯爷说。
老主簿飞快抄起纸条,逐字逐句:他不过来咱们府上睡了几觉,最珍惜的东西便没了。
萧朔:
什么东西?!萧朔皱紧了眉,他几时
老主簿结合当时情形,觉得蔡太傅逼云琅写得最珍惜的东西,应当是统兵为将的潇洒纯粹、坦荡胸襟。
但云小侯爷没写明白,老主簿也不敢擅加注解,横了横心念道:于心不甘,郁郁不平。
萧朔:
决议同您打一架。
老主簿心事重重:定于今夜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时。
萧朔用力按了按眉心,深吸口气,强压着呼出来:什么地方?
老主簿讷讷:王爷,您
萧朔平白被人怀疑趁云小侯爷熟睡之际、夺了云小侯爷最珍惜的东西,冷气四溢抬眸。
老主簿哆哆嗦嗦闭上眼睛:医馆
萧朔沉声:念完!
老主簿:榻上。
萧朔在桌前,纹丝不动静坐了一阵,霍然起身进了内室。
老主簿不敢出声,悬心吊胆趴在门口,眼睁睁看着萧小王爷把王妃当年亲手做的、上头绣着云琅名字的枕头狠狠按在榻上。
不出声音,咬牙切齿揍了今年的第三百六十七顿。
第三十八章
医馆榻上,云琅躺得端端正正,虚心听着两位老人家的教训。
半夜偷跑,到了行针的时候还不回来。
梁太医叫来小药童,把一盆黄连倒进了药炉里:再有一次,就把你绑在榻上。
您放心。云琅真挚认错,再不偷跑了。
好好的身子,竟叫你糟蹋成这样。
蔡太傅满腔怒火,站在榻边瞪他:如今竟还这般不知心疼自己!
知道了。云琅诚恳保证,定然心疼自己。
这话听你说了千百次。
梁太医捏着银针,一句扎一针穴位:不卧床,不静养,不宁神,不静心。
云琅点头:是
不像话!蔡太傅气得胡子乱飞,看看你如今的情形,比肉泥强出多少?!
梁太医放下银针:话不可乱说,如何就不如肉泥了?
他当初何等扛揍?那时你说他九死无生,不也都好利索了!
蔡太傅仍在气头上:如今这般缠绵病榻,身子弱成这样,如何是乱说了?
梁太医最烦有人提当年九死无生的事,拍案而起:说了千百次!他那时原本就是绝命的伤势,运气好命大罢了!你这老竖儒
江湖郎中!蔡太傅瞪眼睛,你若治不好他,老夫自去找人给他治,免得再重蹈当年之事!
小药童头一回见眼前阵仗,抱着黄连罐子,愣愣立在一旁。
云琅躺在榻上,眼睁睁看着两人吵成一团,伸手把人往榻边拽了拽:来,一会儿就要扔东西了。
小药童有些紧张:会扔什么?
捡着什么扔什么。云琅侧头,上下打量他一圈,放心,你长大了,你师父扔不动。
当年在宫中,梁太医尚是御医,受他所累,便同蔡太傅结了旧怨。
云琅那时被萧朔从崖底一路背上来,一条命已去了大半,躺在榻上生死不知。老太傅急得暴跳如雷,将太医院说他活不成的都轰走了,给有旧交的隐世名医写了一圈信,日日亲自来看。
有了萧朔从王府里偷拿出来的保命药,又有四方名医、杏林圣手相助,硬是将他一条命拉了回来。
太医院毕竟心虚,来行针用药也都讪讪的。云琅躺在榻上昏昏醒醒,病恹恹的,都隐约记得梁太医同蔡老太傅吵了不知多少次。
旧梦重现,云琅一时有些怀念,侧头看了阵热闹。
他那时年纪尚小,稍有些力气便躺不住,身上又难受,忍不住想折腾,其实很不配合。
先帝心疼得团团转,云琅说什么是什么,半点狠不下心管他,若没有梁太医隔日行针、一碗接一碗的药硬逼着他灌下去,说不定便要损了根本。若不是蔡太傅整日里盯得紧,再难熬绝不准他乱动,断骨痊愈时难保要长歪几处。
两位老人家各有各的脾气,不打不相识,一来二去,倒也吵出了些交情。
云琅本以为这些年过去,情形总该好些,却不想竟还是见了面便要吵架。
老友叙旧罢了。云琅扯着小药童不受波及,悄声安抚,吵不出大事。
小药童苦着脸,看着被扔出去叙旧的精巧暖玉雕花小药杵,心疼得直吸气。
怪我。云琅大大方方:再给你买一个。
你有银子吗?小药童有些担心,若是乱花钱,那个不是你家的王爷知道了,会不会动手揍你?
云琅咳了一声,细想了想:不会,他还怕我揍他呢。
小药童看着云琅瘦削单薄的肩背,有些不信,看了看他,把自己的小药罐偷出来抱着,蹲在了榻边。
云琅无从证明,一时有些高手孤独的落寞,轻叹了口气,顺手摸了条薄毯拽过来,平平整整搭在了自己身上。
他如今用的药有不少安神助眠的,动辄便容易犯困。打了半个时辰的瞌睡,一觉醒过来,刚好听见两人吵完。
梁太医本就因为当年的事抱愧,论起口舌之争,也远不如饱读诗书的当朝名士。怒气冲冲扔下一句竖儒不足与谋,扯着小药童夺门而出,去扎蔡太傅的小人了。
蔡老太傅出了满腔恶气,从容敛衣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梁太医医术精湛,当年也只是在宫中做事,没有十分把握,不敢将话说满而已。
gu903();云琅刚被起了针,撑着坐起来了些,无奈笑笑:您也不要老是提起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