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真生你的气,一句话都不同你说,转身就走了。
云琅久病成医,手法练得很好,帮他慢慢揉胸口:你并非有意气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说话、不知道怎么与人交心了。
知道。萧朔沉声,暂且不记得罢了。
好好,不记得。云琅点了点头,飞快顺水推舟,今日之事,就此揭过吧?
萧朔静立了半晌,被他慢慢胡噜着胸口,伤人伤己的冷硬肩背一丝丝松下来。
萧朔阖了眼,低声:你
话才到开了个头,老主簿端了两碟煮得嫩滑香甜的酥黄独,高高兴兴进来:府上新做的,趁热
老主簿话头一顿,愣愣看着眼前情形:趁热
云琅没穿鞋,站在地上,抱着解了衣带、外袍脱到一半的萧小王爷:
是这样。云琅咳了一声,探出头,小王爷说,他做错了事,所以该挨揍。
云琅如实道,故而,王爷让我揍他。
老主簿:?
我与王爷相交甚厚,于心不忍。
云琅襟怀坦白,诚心诚意:故而急着阻拦。
云琅:如您所见,我正在设法劝阻、开解王爷。
老主簿:?
当真。云琅说得尽是真话,我二人正互通心意,尽释前嫌
不必说了。萧朔听不下去,将云琅还在自己胸口的胳膊挪开,走过去,有劳,您去休息吧。
萧朔:明日去账房,领罚十一两银子。
老主簿:??
萧朔接过两碟点心,塞进云琅嘴里,将老主簿亲自送出了书房。
第三十六章
老主簿回了房,想起云小侯爷与王爷秉烛夜谈,若没些占着嘴的东西,只怕一言不合又要吵架。便吩咐后厨,细细做了两碟时兴的点心。
一时不察,净亏了一两。
老主簿年纪大了,人也反应得慢,尚不曾从所见所失中缓过来,便被送到了门口。
老主簿立在门口,看着外袍都不曾穿好的王爷,又看了看屋里的小侯爷,欲言又止,心事重重出了书房。
云琅才把两碟子酥黄独拼死咽下去,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追了两步:您等等,还没说完
不及出门,身子一轻,已被人径直端了起来。
云琅坐在萧朔胳膊上,心情复杂,看着臂力见长的昔日挚友:
小王爷。云琅有些怕摔,揪着他衣领,你是觉得只把我抱来抱去很是无趣,又找了别的姿势吗?
地上凉,你此时折腾,明日又要不舒服。
萧朔不理他,自顾自把人端回榻上,将暖炉塞进云琅怀里:你刚吃了东西,容易积食,若困了便靠着我睡。
云琅根本全无睡意,很是头疼:我不困,你不要一看见我,除了让我吃就是让我睡
萧朔理好衣物,视线映着烛火,从容落在他眼里。
云琅话说到半截,不自觉一怔。
萧小王爷大抵是难得同人好好说过了话,此时心情难得的不错。平日里的尖刺没了,深黑眸底映着烛火,竟透出几分难得宁静安稳的意味。
安稳得没有半点生死存亡、朝不保夕的样子。
不成体统。
云琅静坐半晌,没忍住笑了一声:两碟点心,给咱们俩一人一份的,你干什么全塞我嘴里
早吃也是吃,晚吃也是吃。
萧朔将薄裘扔过去,闲倚回窗前,将方才弄乱的文书理整齐:你若吃着喜欢,不用我塞,第二份也要抢走的。
云琅平白遭了指控,想了半天无从辩白:那,那我万一不喜欢
萧朔好奇:云小侯爷还有不喜欢吃的点心?
云琅:
云小侯爷恼羞成怒,隔着薄裘踹了萧朔一脚,抢了份卷宗挪到榻角,自去看了。
萧朔靠在窗前,随手翻了几页文书,搁在一旁,抬起头。
云琅在医馆被看得严,时时有梁太医盯着,稍有折腾就是一针,再不服,一剂蒙汗药下去直接睡透。
不只比前些日子有精神折腾,气色也分明见好了。
翻个卷宗都能翻出惊天动地的气势。
萧朔有意不理会,听着云琅全无章法地哗啦啦来回翻页,果然不到一刻,身边便又凑回来个人。
云小侯爷裹着薄裘,不情不愿:渴了,倒茶。
萧朔依言倒了盏热茶,递过去。
有茶沫。云琅挑剔,不好喝,涩口。
萧朔将茶收回来,拿茶杯盖细细拨了拨。
云琅一向都是整杯倒了、滤去浮沫重斟一杯的,看着萧小王爷半点不风雅的架势,忍不住道:如此糊弄
不然。萧朔从容道,我帮你将浮沫喝了?
云琅:
云琅一把抢过茶杯,一气喝净,推回去:再来一杯。
这茶是提神的,你不能多喝。萧朔道,夜里睡不着,又要折腾我。
谁折腾你?云琅不服气,我不能彻夜研读卷宗吗?
萧朔看他良久,笑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翻看着手书。
笑什么?云琅就知道他准没想好事,扔了卷宗,摩拳擦掌过去呵他痒,谁没有点长进,我就不能看看这些?你这人
别闹。
萧朔握住他探进衣服里的手:我这人无趣得很,你又不是第一日知道。
真无趣就好了。云琅两只手都被他制住,没好气念叨,看着正经,全是蔫坏。
不错。萧朔点了点头,将云琅身边乱扔的卷宗拿过来,合上收好,你看不进去,不必非迫着自己硬读这些。
云琅仍不服输,对着封皮盯了一阵,总归泄气:如何这么多废话。
朝堂公文,就是这般。萧朔松开手,叫他坐回去,题头要谢奉天承运,收尾要感朝政清明,看着骈四俪六文采斐然,有用的其实不过三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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