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愣了下:干什么?
少将军这次回京,真是回来送死?!刀疤哑声,将士们说了多少次!朔方军死守北疆,只要少将军活着
他这时候竟反应这么快,云琅没有准备,皱了皱眉,撑着坐起来:好了,嚷什么
少将军!刀疤不听他的,当初端王殁后,少将军从京城回北疆的那一年,就不要命一般,每仗都往死里打!
我们那时候还当少将军是急着收复燕云!
刀疤再忍不住,怆声低吼:活着不好吗?少将军谁也不欠,犯不着把命赔出去!这次若不是中丞大人同我们说了,我们还不信
刀疤。云琅打断他,好了。
没好!刀疤红着眼睛瞪他,少将军
云琅犯愁:少将军胸口好疼。
刀疤:
这一招少将军用了少说百十次,刀疤张了张嘴,涨红着脸胸口起伏,闷着头把话尽数咽回去,跪在榻前。
云琅揉了揉额头,轻呼口气。
还当这群夯货出门撞了脑袋,忽然开了窍原来是御史中丞话太多。
云琅闭上眼睛,磨了磨牙,准备找机会给御史中丞先下点巴豆。
我那时
云琅不知该怎么解释,又拉不起跪在地上的亲兵,静了片刻才道:确实是急着收复燕云。
燕云陷落,端王回京之前,只收复了五座城池。
剩下的疆土驻兵再多,只是死守,不彻底收复,永远成不了铁板一块。
本朝重文抑武,京城的禁军安宁日子过久了,根本打不了仗。朔方军连年苦战,拼杀得千疮百孔,更何况京中有人自毁长城。
本朝军制原本就不利于征战,新皇登基,枢密院侵夺了兵部军权,连从一品的枢密使都是文人充任。
千里之外仗要怎么打,一律按京中枢密院送来的阵图行事,不准有丝毫更改。
连年排挤,政令不一,募兵混乱,禁军经商。
民间有谚语:做人莫做军,做铁莫做针。
端王临终前,纵观满朝文武,能打仗的居然只剩了云少将军一个。
燕云十三城,端王打下来五座。这些年陆陆续续,又夺下七座。
云琅道:朔州城,雁门关。
雁门关拿下来,长城为界。
朔方军驻关镇边,无论京中如何折腾,还能阻戎狄三十年。
朔方将士日日拼杀,这些刀疤都听得懂,哽咽不能言,扑跪在地上。
好了。云琅笑笑,起来。
打下朔州前,我不会有事。云琅俯身,拍拍他肩膀,等该做的事做完了,你们总该叫我歇歇。
他原本早就能休息的。
故人所托,不能辜负,昔日恩情,不敢背弃。
这次那位深宫里的九五之尊,不惜自毁长城,用朔方军逼他回来送命,云琅也以为自己能就此索性歇下。
阴差阳错,又要多熬些时日。
刀疤听得遍体生寒,看着云琅眼底释然向往,张了张嘴,半句话也说不出。
不提这个。云琅摆摆手,把食盒推过去,你去
云琅蓦地停住话头,同刀疤对视一眼,神色微变,一齐朝窗外看去。
暮雪皑皑,风灯昏沉,几道人影身法奇诡,一闪而过。
是刺客,少将军不要出来!
刀疤反应极快,一把推开窗户,纵身跃出:结阵!后列翼护,前列御敌
雪夜风寒,凛冽寒风瞬间迎面灌了个结实。
云琅呛了两口,咳得几乎站不住,不想叫这些人替自己担心,勉强扶住窗沿:上面三个,有机关弩!小心
话音未落,云琅拧身让过,一排弩箭已死死钉在了他刚站的地方。
对方有备而来,远比上次刺杀凌厉凶悍。亲兵被他提醒,堪堪避过箭雨,依然有几个被擦出了血痕。
刀疤急声道:少将军快回去,避到屋角!
云琅弯着腰,咳了几声。
他攒的内力都在刚才那一下耗尽了,眼下要躲,也已没了力气。
箭雨泛着冷铁乌光,转眼已再度换了方位。云琅半跪在地上,不及抹去唇角血痕,忽然被扯住手臂,狠狠拽回了墙角。
云琅跌得重,眼前黑了黑,刚缓过口气,就被身上的人砸没了大半。
云琅躺在地上,隐约觉得自己看见了走马灯。
法场之上,他坚称怀了萧朔的孩子。第一次来琰王府,椅子都没坐热,就遇见了刺客那天。
云小侯爷三分本能、七分成心,带着十来斤的熟铁镣铐给萧朔来了个结实的见面礼。
万万想不到,这种事竟然也能还回来。
云琅闭着眼睛,还在回想自己的短短二十余年,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攥住:云琅!
云琅睁眼,气若游丝:君子报仇,十来天不晚
闭嘴。萧朔眼底仍一片凛冽,胸口起伏半晌,沉声,你从哪招惹来这么多麻烦?
云琅躺在地上,咳嗽着侧过头,看了看萧小王爷招来整整两个半箱子的麻烦,觉得这话怎么都该自己先问。
外面拼杀声愈烈,玄铁卫也已赶来,箭雨终于渐疏。
冷风仍打着旋往里灌,萧朔看了一眼云琅,起身要去关窗,被云琅拽住:再等等,还有第二拨。
萧朔蹙紧眉,低头看着他。
信我。云琅被追杀多了,经验丰富,闭着眼睛顺裤腿往上摸了摸,怎么全是湿的?
云琅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欲言又止,看着萧朔。
虽然知道萧小王爷当年不敢杀兔子,但他也不曾想到这一层。
被逼到绝处的几次,云琅甚至还想过,萧朔毕竟也算是将门虎子。
实在不行,给萧朔留封遗书,托萧小王爷领兵收复朔州。
云琅看着裤子湿了的将门虎子,神色复杂:倒也不用这么害怕,这里是死角,箭射不到
萧朔敛眸,字字冰寒:云琅。
云琅占了个便宜,挺高兴,撑着胳膊挪了挪,自己靠着墙坐起来。
箭雨的死角就这么大点,云琅扯着萧朔浸了雪水的裤腿,把他往回拽了拽:王爷在哪赏雪,站了这么久?
萧朔漠然一阵,解下披风,劈头扔在他脸上。
云琅正好冷,也不客气,抱着披风扯了扯,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好:看雪的成色,很像我这个院子屋后墙角。
萧朔深吸口气,压了压腾起的无声杀机:云琅。
近来确实不警醒了。云琅叹息,被人听了墙角,竟然也没发现。
云琅作势按了按小腹:什么时候来的?其实该进来坐坐,孩子们也该见见
萧朔听不下去他满嘴胡扯,打断:在你说少将军胸口好疼的时候。
云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