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份厚待,到了旁人手里,便成了把刀子。
拦在萧朔身前,替他跋扈骄纵,替他四处伤人。
说不定什么时候,这把刀调转过来,不用费多大力气,就能收割萧朔的性命。
当年。云琅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京郊城隍庙,那个黑衣人你可还记得?
带着人围了我们,说有话要说、只能少将军听的?
刀疤点头:记得。他脚步虚浮,气息也不深厚,身上没什么功夫。
谁管他有没有功夫。云琅失笑,你记得他穿得什么?
刀疤愣了愣,摇头:夜太深了,只看见一身黑。
云琅写好了简信,搁下笔,将纸细细折起来。
的确是一身黑衣,却又不只这么简单。
赤白缥绀织成大绶,游龙衣摆,结二玉环。
瑜玉双珮,通犀金玉带。
不只是皇子的形制。
当时先帝身子已日渐不好,皇后无所出,其余嫔妃所生皇子出息的不多,一文一武。
三皇子萧钺,受封端王,曾掌朔方军,血战燕云平定北疆,骁勇善战。
六皇子萧钦,性情风雅广交宾朋,处事周全,颇得人心。
云琅向窗外看了看。
他记得,当年六皇子受的封号,是贤王。
少将军认得那个人?刀疤微愕,那当时怎么
认出了,也总要装一装。
云琅失笑:他要不亲自来,说的那些话,我也根本不会听。
整件事并不复杂,尤其他在局破局,两方的情形,他一个人都知道了大半。
是什么人搅动风云,什么人害了端王,什么人不顾手足之情痛下杀手。
谁是萧朔真正的仇人。
他自然从来都知道。
到了那个份上,报仇什么的,都暂且顾不上了。
云琅很清楚自己当年干了什么,也毫不意外萧朔恨自己,静了半晌,低头笑笑:先得活着
云琅咳了两声,按下又搅起来的旧伤,靠在桌边缓了缓:那么多人。
那么多的人。
他一个都没拉住,一个都没能救得回来。
少将军。刀疤扶着他,低声劝,别想了。
的确不该想。云琅深以为然,点了点头,我想给萧朔下点药。
刀疤:
刀疤愣愣听着,不是很明白他们少将军的心路历程:什么药?
管他什么药。云琅道,让御史中丞找,黄连、木通、龙胆草,苦参,穿心莲
刀疤眼睁睁看着他挑得一样比一样苦,小心询问:少将军可是药喝苦了,要设法报复琰王?
巴豆也行。云琅意犹未尽,番泻叶是不是不够劲?
刀疤瞪大了眼睛。
当初在城隍庙,我拿出端王灵位,逼着那个黑衣人立过誓。
云琅坐下来,又附了张纸,把传闻中最苦的几大药材全列了上去:杀兄弟、害手足,纵然享了九五之尊,夜里也是要睡不安稳的。
据云琅所知,半年前,新帝还找几个西北藏医进宫看过夜惊失眠的症候。
有着这一分亏心,至少眼前,萧朔还不会被明火执仗地针对。
没有明枪,却绝不会少暗箭。
萧朔的身手比过去好,玄铁卫也警惕,有刺客大体都能应付。
云琅想了一圈,还是有点担心,萧朔哪天会被下点什么药。
所以刀疤欲言又止,少将军决心抢在他们前面,做第一个药了琰王的人吗?
左右我困在他府上,又没事可做。
云琅很看得开:替他演练几次,长长记性,遇上真要紧的药也能应对。
再说。云琅扔了笔,往后靠了靠,来日我终于死了,他也
刀疤咬牙,粗声打断他:少将军!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
云琅收了向往,轻叹口气:去吧对了,还有。
刀疤走到门口,停下等他吩咐。
城东。云琅稍一回想,过了龙津桥直走,观音院背后,有条甜水巷。
刀疤头一次在京中执行任务,有些紧张,牢牢记了三遍:是有我们的暗桩吗?
云琅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是条卖甜水的巷子。
刀疤:
刀疤俯身:哦。
巷子尽头,有家甜汤铺子,没有招牌。
云琅道:他家的梅花汤饼,还有脆青梅、荔枝膏、樱桃煎,每样买两份。
刀疤愣愣问:为什么是两份?
废话,我自己不还得吃一份?云琅懒得同他多说,挥了下手,快去快回,少耽误工夫。
刀疤原本还想问那第一份是买给谁的,被云琅一催,不敢多话,同他行了个礼,快步出了门。
书房,玄铁卫说完,俯身行礼:就是这些了。
萧朔靠在窗前,随手拨弄着棋子,垂眸出神。
怎么就忽然提起这个了?
老主簿站在边上,皱紧了眉:云公子提起御史中丞前,是不是还说了什么别的,你们没听见?
是。玄铁卫面有愧色,那些亲兵结阵十分厉害,我等轻易不能靠近。
玄铁卫是早先那一批朔方军,龙虎营出身,跟着端王打仗,大开大合拼杀惯了,结阵是后来护卫王府才练的。
比之云少将军手里千锤百炼折腾出来的精锐云骑,若不见血,还是有些不足。
玄铁卫技不如人,如实禀报:若不是后来家老叫他们出去买菜了,只剩为首的一个,我们连剩下的也听不到。
老主簿轻叹口气,瞄了瞄萧朔神色,示意玄铁卫悄悄出了门。
两人在门外站定,老主簿低声道:你听清了,云公子确实说的是城隍庙的黑衣人?
是。玄铁卫稍一犹豫,还说了别的。
既然说了别的,怎么刚才不跟王爷说?
老主簿皱紧眉:说什么了?
云公子想给王爷下黄连和巴豆。
玄铁卫道:我们想着,云公子大概少年心性,气王爷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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