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漏刻,其实就是古代一种用于计时的工具,呈阶梯状,每个梯子上摆一个桶,学名漏壶。
当水流进漏壶,又从壶孔中流到另一个叫箭壶的容器里,箭壶里放了一支刻着标记的箭杆,相当于现代时钟上的时刻。水从漏壶流进箭壶,箭杆就会随水位浮起,古人就可以凭借所刻的标记,取得比较精准的时刻。
沈期欺咽了咽口水,站在原地没动。
柳霜垂眸看她,忽然道:不过去看看?
沈期欺摆摆手,理智地保持距离:不、不了吧。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鬼东西啊!
柳霜轻笑一声,眸光沉沉。她上前去,随手掀倒一个箭壶。
咕咚咕咚,大桶里忽然滚出了一个血淋淋的物体。
沈期欺呆住了。
你她声音发颤,我
那是个人头。
而且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头,跌在地上,露出血肉模糊的断面。它正瞪着数双青灰色的眼睛,死死地望着沈期欺。
穿书那么久以来,沈期欺饱经了R18G马赛克画面的毒打,与死尸近距离接触之后,她甚至觉得直面尸体算不上什么了。
她之所以会惊讶,不是因为恐惧,完全是因为这颗头上竟然长着不止一张人脸!
细细看去竟然一共有七八张脸,乱七八糟,像是被强行杂糅在这么一颗头颅上,每一个五官都是扭曲的,把有限的面部位置挤得满满当当。
乍一看,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柳霜看向她,似乎在询问她的观后感:如何?
沈期欺不想再看,客观地评价:这小别致长得可真东西。
那头颅盯着她,上面的其中一张嘴忽然大喊道:沈期欺!
其他几张嘴顿时激动起来,争先恐后:沈期欺
的确是她!
她竟然还活着???
沈期欺大惊,欣喜道:你你们认识我?莫非我已经有名到连足不出户的犯人也认识了?
头颅闻言叽叽喳喳的哄笑起来,殿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几张脸都在同时桀桀怪笑,视听体验可谓非常震撼。
你还没看出我们是谁?
沈期欺转头,对身旁的柳霜说:好丑,我实在不想看了。师姐我能先走吗?
柳霜的手指虚虚搭在她的后颈上,淡淡道:别急,再等等。
沈期欺诚恳道: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惩罚我,不要用这丑东西污染我的眼睛。
头颅无语:你这竖子小儿,三年不见,仍然如此无礼!
咦,这熟悉的语气?
沈期欺眉头一皱,细细看去,这一看,她竟无比骇然。
南明老头?!
头颅古怪地大笑:都说贵人多忘事,原来阁下并未把我忘了,荣幸啊。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沈期欺蹲下来打量他,仔细一看,仙人们的脸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不由嘲讽道,三年之期已到,阁下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另一个轻柔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如问问你身旁的那位魔主大人。
沈期欺听出来那是愿望的声音。在乱七八糟的头颅上面,那张空白的脸居于一隅,就像一张涂满了颜料的画布上忘记涂色的那一角,异常显眼。
她拉了拉柳霜的袖子:师姐?
柳霜不答,面无表情地望着地上的头颅。
既然她不愿,我来回答好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冷笑几声,三年前,瑶台穹顶,自从你死在那里整个天界,被她搅得翻天覆地!
你死了多久,我们就被她折磨了多久!
另一个声音附和道:没错!你是没有看到,她就像个疯子一样,追问着你的下落,得不到答案,就把我们全都
话还没说完,他的一颗眼珠就被忽然捏爆。
头颅爆发出一阵嘶哑的惨叫声,而后又嘶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我还记得那时,她红着眼睛问沈期欺去了哪里?,我们一遍遍告诉她,沈期欺早就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柳霜却不信呐,把我们关在黑狱底层,每日都来问一遍,问不出答案便杀一个人,最后还把我们的肢体拼凑在一起这就是为什么你看到的我们如此丑陋。
她问了整整三年,想尽办法找回你的魂魄可惜怎样念念不忘,始终一点回响也无。
沈期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听着。
柳霜声音阴沉,仿佛一字一字从喉咙挤出来:闭嘴。
为何不让我说?莫非你害怕了?头颅微微一笑,你害怕什么?怕她知道你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
柳霜伸长五指,袖中黑雾瞬间凝成黑鹰,振翅如闪电般地劈向地上的头颅!
头颅被鹰嘴叼起,不要命地笑道:原来,天下无双的魔主大人也会害怕啊!
柳霜眼底猩红一片,嘴唇抖动着,神色濒临扭曲失控。
正在这时,一双手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沈期欺把额头抵在她背上,轻轻喊道:师姐。
柳霜一顿,浑身翻涌沸腾的凶戾黑气也跟着停滞下来。
她没有回答。
沈期欺长长地叹了一声。
就在刚才,她有点想起来这一层原来是干嘛的了。
这黑狱的最后一层,对应的是畸形。而此畸形并不是把人直接变成畸形,而是让罪人生活在完全无光的环境中,闭塞五感,剥除神魂,让他们的皮肤、器官逐渐退化,在空气中溃烂、腐臭,最后逐渐变成一种畸形非人的生物。
就像生活在下水道里的人类一样,常年生活在暗无天日中,视觉和嗅觉渐渐退化,甚至返祖。
而柳霜,完全就是把他们几个捏碎了又重组,活生生揉成一个真正的畸形。
这大殿原本不是黑色,是被不知多少的血液完全干涸之后,沉淀下来的黑褐色染上的,然而旧的痕迹还未散去,就被新的血液覆盖,久而久之便堆积成了深深的黑色。
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她难以想象柳霜是如何度过的。
从满怀希望,到一遍遍失望,再到永无止境的绝望
沈期欺心中渐沉,她安抚似的摸了摸柳霜的后背,仿佛驯兽师抚慰她手底下的猛兽一般,声音温柔:没关系的,师姐。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不会再消失了。
柳霜一动不动。
沈期欺试图撒娇:宝贝,理理我呀?快转过来让我亲一下!
她耐心地等待着。半晌,柳霜微微偏过头,眼中红芒涌动。
沈期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苍白的侧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柳霜深深地看着她,神情似有一丝痛苦。
gu903();沈期欺心都揪成一团,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揉来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