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香梅开二度
白栀的记忆算不上顶尖,与普罗大众一般,只有格外深刻的事情,能够令她铭记在心。
比如说,和顾维安第一次见面,他总共只说了那么几句话,与她交谈和视线交错的时间甚至不足两分钟。
但对于白栀而言,那似乎要比一整个世纪仍旧漫长。
那天的阳光,公园中的风,落在他肩膀上的叶子。
一路甜到喉间的糖果,悠悠青草香,云雀的鸣唱。
她都记得。
再比如说,那天,白栀趁着醉酒而得逞的那个初吻。
顾维安的手和臂膀是热的,似乎可以隔着衬衫烫伤了她。白栀搂住他时的胳膊都在颤抖,心跳声剧烈而猛然,犹如重重击落的鼓点。她分不清那声音来源自自己还是顾维安,生涩的亲吻其实没什么感觉,更多的还是她一颗不安的心。
少女情丝大抵如此,藏在深深浅浅的悸动和心跳中。
或者说,现在。
裙子的质地如顾维安赞赏的一般手感细腻,然而她尤胜于裙子。
书房中的灯被彻底关掉,而另一处的灯亮了。
顾维安调低灯光亮度,刚切换到暖色调,就被白栀指挥着切换回去。
她不要雾蒙蒙的光,只要真实。
顾维安顿了一下,问她:“不怕?”
白栀说:“我堂堂七尺女儿,难道还会怕这种事情吗?”
白栀的酒劲儿还没下头,脸颊和鼻尖都是红色的。此刻目不转睛地看着顾维安,两条腿在床边晃晃悠悠地荡了荡。柔软的裙摆将两条腿盖住。
她细微的呼吸,感到胸腔处微微的缺氧感。果然,无论说的再怎么若无其事,事实上,仍旧是慌乱的。
眼看着顾维安走过来,白栀又强硬地补充一句:“你要记得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否则,否则就没有下次了。”
顾维安笑:“我明白。”
白栀看到了房顶漂亮的图案,膝盖触碰到肩膀,她微微仰脸,睫毛颤颤,却仍旧努力睁眼去看灯光,直看到灯光微微摇晃,似是被她目光吓到闪躲。但不过一分钟,白栀醒悟过来,如今闪躲的不是灯光,而是她。
顾维安在她脸颊上落下一个吻,进行安抚。
指腹擦过脸颊,柔软的耳垂被捏到发红,手指插入发间,尝试着触碰。
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白栀闭上眼睛,有些留恋不舍。
既盼着他的吻时间再长久一些,又期待早点结束,真是矛盾的心理。
真丝柔软如流云清水,而他似烙铁,如刚从烈焰中刚锻造出的刀。
顾维安的手盖在她眼睛上,但白栀不愿,她就是如此,不管是好是坏,是痛苦亦或者愉悦,都必须要亲眼看到。
顾维安拗不过她,在某些事情上,他总会展现出和他年纪相符合的迁就与容让。
于是当白栀用力咬住他肩上的肉时,他也没有阻止,只是低哼一声,问她:“难受么?”
白栀没有回答,她眼睛前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遮住视线。只听见顾维安一声叹息,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瞧你这样,让人怎么舍得。”
白栀觉着他口是心非。
嘴上说着不舍得,实际上一点儿也不含糊。
他只会说漂亮话,可做的却恰恰相反。
人为何如何割裂呢?明明语言温和,但做事却并不够温柔。
白栀仰起脖颈,两只手腕被一手捏住,压在头顶。
眼中的灯光摇摇晃晃,被眼泪切割成无数细细碎碎的漂亮光斑。
一如窗外云与月,柔软生涩的云朵包容着月亮,但月亮却深埋入云层深处。晚风吹得云朵颤栗,春夜里万物寒气未褪,凉气逐步侵染温暖,最终凝结成无数水滴,从云朵中倾洒而出。
春夜落了雨。
只有前面几分钟细雨绵绵,后面起了狂风骤雨,雨滴打乱春初刚绽放的花朵。桃花蕊难堪骤雨惊雷急打风吹,迅速蜷缩。近半小时的暴雨过后,桃花瓣难承雨滴清露,花枝低垂,俱落了一地。
初春天气变幻莫测,天气预报说今夜骤雨,雨歇风未停,不过二十分钟,阵雨又至。积攒了多日的雨水,在今夜连绵不绝地落向大地,滋润万物。
趴在窗台的安平睡梦中被惊雷叫醒,狗狗摇着尾巴望了许久窗外的骤雨,敏锐的听觉让它捕捉到一丝哭声。
还有重物撞击的声音,狗狗摇着尾巴转了好久,最终悻悻然缩在窝中,嘴筒子盖在腿上,狗狗安静地等待着哭声和雨声一同结束。
春日暴雨,残红满地。
白栀从沉重却仍带了一丝甜意的睡梦中醒来时,先感觉到的是手下温热。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没有说话,脑袋就被顾维安按回去,贴着他胸膛。
他安抚地拍了拍白栀的肩膀:“睡吧,时间还早。”
窗帘的遮光效果极佳,白栀无法从此刻满室暗色中判断出正确的时间。她困且倦地打了个哈欠,选择相信顾维安,闭上眼睛拱了拱,继续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