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师师惊讶,失声道:“你不去?”
“自然。”彤秀半低着头,一板一眼说,“王爷和忠顺王秋狩是大事,这不仅是普通打猎,更代表着朝廷的颜面。女子既不会骑马也不会打猎,路上还动不动生病,王爷素来讨厌麻烦,所以,围猎很少带女子去。”
唐师师惊呆了,她安排了那么多计划,唯独没想过她能不能出席的问题。唐师师赶紧追问:“难道王爷一个女子都不带吗?除了打猎,还有衣食住行,他身边总该有侍奉的人吧?”
“奴婢不知。”彤秀敛着眼睛,闷声道,“王爷的近身伺候一向是刘公公管,奴婢不敢逾越。”
彤秀明摆着不肯说,唐师师只能打住。她心情大起大落,一时费解极了。
唐师师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人,别人出去玩恨不得扛座青楼,靖王倒好,一个都不带。他现在都没娶到妻子,自己也居功甚伟。
那为什么周舜华可以去呢?唐师师刚刚想完,自己就给出了答案。因为周舜华是女主,她是世子的婢女,自然是被世子带过去的。
纪心娴等人还高高兴兴挑布料,为自己秋狩出行准备服装,压根不知道她们根本不能去。唐师师望了其他人一眼,一言不发,自己悄悄走了。
唐师师一直坚信,事在人为。别人可以的事情,没道理她不行。
唐师师走到书房。书房此刻安安静静,安吉帖木儿派了人来西平府,安吉帖木儿是哈密卫首领,同时也是朝廷钦封的忠顺王。安吉帖木儿的人过来,靖王少不得要安排行程。这几日,靖王早出晚归,大部分时间都不在王府,唐师师也不必时刻待在书房。
唐师师回到书房,问了丫鬟,往刘吉所在地走去。唐师师走近时,刘吉正在教训下面人,唐师师不好进去,就守在门口等。
刘吉在靖王面前毕恭毕敬,可是在王府其他人眼里,那是不折不扣的刘总管。刘吉吊着嗓音教训手下,下面人各个噤若寒蝉,唯唯诺诺。
“一个个都给我睁大眼,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谁敢在这个关头出纰漏,呵,你们自己提头来见。”
“是。”
刘吉呷了口茶,挑眉道:“还不快滚去当差?”
下人一哄而散。等人都走了,唐师师才敲了敲门,对刘吉笑道:“刘公公。”
“呦,唐姑娘。”刘吉笑着放下茶,弓着腰给唐师师打了个千。刘吉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眯眯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看着就假得慌:“老奴失礼,竟不知唐姑娘来了。唐姑娘可是稀客,不知道姑娘来老奴这里,所为何事?”
唐师师笑着,道:“刘公公客气,您是大忙人,我哪敢随便过来耽误您的时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见书房里没人,王爷似乎不在府中。王爷已经好几日不着府了,听说,是在准备秋狩的事?”
刘吉笑了笑,慢悠悠说:“我一个太监,哪里懂外面的事。秋狩要准备的事情不少,还要和忠顺王那边联络,这些事除了王爷,其他人也做不来。”
“哦。”唐师师应了一声,说,“王爷文武双全,小女当真钦佩。王爷这么忙,一定要好生挑几个侍奉的人,将王爷的衣食住行打理好。尤其最近天气转凉,草原上风大,可万万不能让王爷受了寒。”
刘吉煞有其事点头:“没错,正是这个理。只可惜老奴年纪大了,腿脚跟不上,不能陪着王爷去围场。下面的人又太滑头,选谁去都不放心。唉,都怪老奴这条腿不争气,真是愁死人。”
在宫廷侍奉的人,时间长了,腿脚都有毛病。冯嬷嬷是这样,刘吉是个太监,病痛只会更严重。唐师师心思转了转,问:“那现在,王爷身边侍奉的人,可选好了?”
“选倒是选好了,只不过都是些行伍之人。这些人,怎么说呢,武功、机警倒是一顶一的好,但是伺候人,那就太粗心了。”
唐师师忽然肃容,站起身来,对刘吉行礼道:“小女不才,愿意为刘公公分忧。”
刘吉稳当当坐在椅子上,毫无动容,嘴上却急切道:“唐姑娘快快请起,老奴当不起您的礼。”
“刘公公这是说什么话,您是前辈,对我提携良多,小女自该报答您。”唐师师保持着万福的动作,微侧着脸,说,“王爷公务繁忙,我等不能为王爷分忧,只能好生侍奉衣食住行,至少不要让王爷处理完国家大事后,还要为生活琐事分心。按理刘公公才是最妥当的人选,只可惜您腿脚不便,既然如此,不妨找个熟悉的人,既知道王爷的避讳,又能尽快上手。刘公公,您说呢?”
“唐姑娘说的是。”刘吉拨弄了一下茶盏,将东西推到一边,说,“王爷身边没个细致人不行,我那些徒弟都不成器,论机灵,论心思,没一个比得上唐姑娘。就是围场上打打杀杀,条件不如王府好,恐怕唐姑娘住不习惯……”
“我住的习惯!”唐师师立刻拦下刘吉的话,她清了清嗓子,深深行礼,“小女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请刘公公为我美言一二。”
刘吉轻轻笑了,他站起身,虚虚扶着唐师师站起来:“唐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您是主子,哪有对老奴一个下人行礼的道理。既然唐姑娘不嫌苦,那老奴试试吧。具体定夺,还得看王爷的主意。”
“是。”唐师师含笑,利落地对刘吉行了个谢礼,“多谢刘公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刘公公的提携之恩,小女没齿难忘。”
刘吉听到笑了,抄着手道:“唐姑娘有心了。您有这心思,老奴就知足了。”
唐师师一脸感激,她垂下眼睛,眸中却毫无波动。反正说话又不要钱,随便说喽。她要报恩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一个。
唐师师虽然还不知道刘吉为什么要帮她,但是显然,没人会做亏本的买卖,尤其是太监。刘吉明显另有所图,不过没关系,因为唐师师也在利用他。
大家各取所需,至于日后如何,那就各凭手段了。
唐师师回到蒹葭院,杜鹃给唐师师倒热茶,一边絮絮念叨:“听说过几日王爷和世子要去围场秋狩,姑娘,你知道这回事吗?”
唐师师随口嗯了一声,她端起茶杯,没有急着喝水,而是问:“世子也要去?世子前几日受罚,不是说伤的很重吗?”
“是啊。”杜鹃叹了一声,说,“但是这次围猎,忠顺王会带着儿子郡主去,世子身为王府的门面,不能不出席。所以世子强忍着伤,也随王爷一起去。”
“带伤去?”唐师师皱眉道,“荒唐,他有伤在身,怎么能去打猎?”
“应该还好吧。”杜鹃说,“王爷既然同意世子去,就说明伤没有那么严重,要不然王爷不会应允的。再说,世子会带随行太医和侍女,有太医精心照料,不会有事的。”
“围场和王府不一样,王府里什么都是现成的,世子在平地上行走,当然没事。但是围场要动真格的。”唐师师深深叹气,对这对父子心累无比,“世子背上有伤,怎么能骑马射箭?万一遇到点意外,世子躲都躲不及。”
杜鹃揪了揪头发,迟疑道:“应该没那么严重的吧?有王爷在呢,不会有事的。”
杜鹃对靖王有一种无来由的信任,不光是杜鹃,王府中所有人都是如此。既畏惧,又信服。
唐师师不晓得他们这种自信来自哪里,但是那天靖王的警告历历在目,唐师师也不敢说靖王的坏话,只能忍着。杜鹃见状,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为什么对世子格外在意?”
“当然是为了王府好。”唐师师大义凛然道,“王府唯有世子这一根独苗,若是世子有个三长两短,靖王府怎么办?封地上的百姓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万一赵子询死了,唐师师的太后梦可怎么办
无论谁死,赵子询都不能死。不对,靖王也不能死,靖王要是提前去世,赵子询去哪儿当太子?
杜鹃不明所以,愣愣点头:“姑娘说得对。不过会有婢女跟着去伺候世子,应当没事的。”
唐师师听到这里,莫名生出种直觉。唐师师问:“世子带什么人去伺候?”
杜鹃左右看了看,凑近了,悄悄对唐师师说:“是流云院里的周姑娘。”
唐师师挑眉,问:“任钰君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