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珠一转,人虽依旧匍匐不动,手却已悄悄摸住了袖子里的另外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信号弹。
虽然守卫森严,北境王府并非如铁桶一样安全,甚至,敌人为了威胁父王母妃,不止一次的派刺客潜入北境王府,意图抓他做人质。
长久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已迫使少年小小年纪,就练就了小兽一般的敏锐与警觉心。
一般情况下,乍然听到这样的问话,刺客就该露出慌色了。
然而青年不仅没慌,反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一侧王府高墙道:我跳进来的,因听说长胜王府的王妃十分擅长酿造绿蚁酒,藏了很多在地窖里,便想偷一坛回去
少年眼珠瞠亮,再度愕然了下。
竟然是为了偷酒?
难怪。
母妃酿的绿蚁酒的确很好喝,虽然母妃每回出门都嘱咐周伯伯,要看着他,不许他多喝,可其实,他经常趁周伯伯外出办事时偷偷溜进地窖偷酒喝。
少年收回信号弹,戒心放下。
因在少年简单的世界里,□□入王府偷酒喝,和话本上的武林高手□□溜进皇宫御膳房偷烧鸡的情节一样,惊险又刺激,是大侠才会做的事。
亦是镇日被囿于高墙内的少年所渴慕向往的江湖世界。
况且,如果这个人真想绑架他,或者对他图谋不轨,刚刚明明可以背后袭击他的。可这人没有,还好心的帮他一起抓蛐蛐。
你放心,等抓到了青元帅,我送你一坛。
话刚落,就听耳边一声轻笑:落网了。
少年循声望去,果见他们提前搭的蛛网内,已网住了一只通体乌青威风凛凛的大蛐蛐。
少年高兴的奔过去,把蛐蛐从网上摘下,塞进蝈蝈笼里,仰头跃跃欲试问:你真是太厉害了,你刚刚召来的是什么虫子,怎么还能吐蛛网?
青年温声解释那是自己豢养的一只蛊虫。
蛊虫?
北境不同中原,民风开放,对巫蛊之术没有强烈的抵触。
少年好奇心登时被勾起,坚持要再看一眼那虫子。
青年便自宽大的紫袖中取出一只洁白如蚕的小肉虫。
我可以摸摸他么?
少年还是第一次见蛊虫,新奇不已。
青年温声说可以。
少年于是伸指,小心翼翼的戳了下肉虫的躯体,一下,两下每戳一下,肉虫便会开心的打个滚儿。
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
啊,这么可爱的虫子,怎么可以没有名字。
青年温柔笑:我的确缺少些雅兴与风趣,要不,你给它取一个?
少年眼睛一亮,如星子摇落:我可以么?
当然可以。
那就叫小白!小白小白,多符合它呀。
好,就叫小白。
青年含笑答应,忽偏过头,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唔,我呀。
少年犹疑了下,因母妃说过,不可以随便对外人说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我叫央央,你叫我央央就可以。
央央?哪个央字?
就、就是长夜未央的央。
少年掩住心虚,答道。
其实他也不算骗人了,因为这是他的乳名,很少人知道的。
好的央央,我记下了。
少年立刻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玉衡。
唔,那是哪两个字呢?
青年:北斗七星之一,玉衡星的玉衡。
我也记下了!
少年咬了下唇,忽问:那我给了你酒,你还会来王府陪我玩么?
青年点头:当然。
对方回答的如此干脆,毫不迟疑,令少年惊喜。
少年觉得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终于有自己的玩伴了,再也不用整□□着侍卫陪自己玩了。
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但周伯伯是不会允许陌生人进入王府的,于是这偏僻一角,就成了两人的秘密约会地点。
每日亥时之后,少年便会披着斗篷,偷偷溜出房,在废湖边等着自己新玩伴到来。大哥哥很守时,每回他到时,他或已负袖立在湖边,或正蹲在草丛间勘察蛐蛐分布。
两人一起布置陷阱,而后匍匐在草丛间,等蛐蛐落网。
青年还给他展示了他袖中各种各样的蛊虫,少年第一次知道,原来世上有那么多神奇的蛊虫。
这种感觉新奇而刺激。
少年得以日日向侍卫炫耀自己捉到的各类蛐蛐王。
玉衡哥哥对我这么好,玉衡哥哥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的。
少年蹲在草丛里,拍着胸脯道。
青年温和的表示,自己没什么特别癖好,最多只是想喝王府的绿蚁酒。
绿蚁酒呀。
少年有些纠结,有些苦恼:我是能再去偷一些,可是偷太多,周伯伯会发现的,这可怎么办。
如果周伯伯再告到母妃耳朵里,母妃一定会罚他跪家法的。
青年道:若令央央如此为难,那就算了。酒而已,街上也有卖的。
少年自尊心作祟,有点抬不起头:那怎么能一样呢。
青年:都怪我酒虫作祟,镇日惦记着好酒。说起来不怕央央笑话,去年在胡地,我因为惦记一胡商家中珍藏的葡萄酒,日日潜到那胡商家酒窖里偷酒喝。不到半月,便将他珍藏的葡萄酒喝光一半。那富商一月后才发现,暴跳如雷,险些没气死。
少年奇道:你喝了他那么多酒,他怎么一月后才发现?
青年促狭一笑:因为我只喝酒,喝完后,仍将酒坛放回原处,而因我挑选的都是位置靠里的酒,负责看管酒窖的仆人一直到一月后才发现里面的酒坛都是空的。
少年若有所思,雀跃道:我知道了,那我带玉衡哥哥去酒窖里偷酒喝不就行了,就用玉衡哥哥以前的方法,周伯伯一定不会发现的。
青年迟疑:这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酒嘛,喝完了可以再酿的。
少年于是隔三差五便带着青年进酒窖偷酒喝。王爷王妃和几位公子不在府中,各类应酬宴会自然也不会有,自然也用不到酒。
而下人,是万万不敢私自喝王妃亲手酿造的名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