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gu903();明明是热闹团圆的大年夜,这孩子不在宫宴上,反而一个人躲在那连宫灯都照不见的幽暗角落里,眼神空洞寂寞的望着浓黑的夜。

满宫张灯结彩,辉煌耀耀,那光华,独独照不进那个孩子的眼里。

他难以想象,会在一个孩子眼里,看到那样彻骨的哀伤和绝望,甚至于麻木。

那时他刚经历了惨烈的武林动荡,妻子嫌跟他没有太平日子过,一怒之下带着儿子与他和离,投奔远在南方的外祖去。他心灰意冷,辞去武林盟主之位,像个无家可归的浪子一样四处浪荡,看到那个孩子,无端想起许久未见的幼子,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才破例收作了关门弟子。

后来才知道,那孩子是因为母兄新丧,才一个人从宫宴上跑了出来,独自坐在角落里发呆。

他虽不懂宫里那些勾心斗角的腌瓒事,也能想象,这样小年纪的孩子,一夕之间失了母亲庇护,在这深宫里的日子会有多艰难。

小徒弟聪明睿智,悟性高,武功学得很快,就是太沉默寡言,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连他这个师父一日里也很难从他口中撬出几句话。

而且他能隐隐察觉到。

虽然小徒弟很尊师重道,但对于自己这个突然天上掉下来的师父,还是怀有一丝警觉和防备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就敏感多疑,何况经历了丧母丧兄这样的伤心事,他并未计较。

真正令他头疼的是,每日完成了繁重的课业,并跟着他练完武之后,小徒弟还不老实回宫睡觉,而是跑到皇帝的清晖殿外,彻夜彻夜的长跪,一次次病倒,一次次又重新爬起来。到最后,硬是把自己折磨得形销骨立。

日子一直持续到开春后太后寿宴。

小徒弟不慎失足坠进了太液池里,被救上来后,整整昏迷了一日一夜,醒来后,忽然异常亲昵的握住他手臂,眼睛泛着亮光道:师父,我遇到了一个愿意不顾性命救我的人,不是母亲,不是兄长,是,另外一个人。你说,是不是母亲和兄长知道我在想他们,所以才派他过来的。

师徒数月,他还是第一次在小徒弟嘴角看到笑。

他才知道,原来小徒弟掉进太液池后,因为位置比较偏僻,附近并无侍卫,是另外一个恰巧路过的孩子跳进水里,把小徒弟给捞了上来。

因为另外一个孩子身躯比较瘦小,两个人还差点一道丧命池中。

徒儿那次落水显然有隐情,能对那么小一个孩子下手,宫中明争暗斗人心之险恶简直令人胆寒。

徒儿自幼长于其中,所见所闻所历不知多少,又兼乍失母兄,对人对事难免心灰意冷。那个孩子的出现,几乎等于是徒儿生命里的一道亮光。

杨长水深知当年那件事对徒儿的意义,所以更能理解徒儿此刻心中的失望。

徒儿素来自律,难得今夜主动提出,杨长水不想做那煞风景的人,便点头,爽朗一笑:好,上回在书院光顾查案,没喝尽兴,今夜咱们师徒便不醉不归,喝个痛快。

元黎一笑,执起酒壶,先给杨长水斟了碗,又给自己斟了碗,斟到一半,忽停下动作,皱眉望着那浑浊酒液问:不是杜康?

咳。

严璟早料到殿下会询问,一直准备着,立刻道:是。殿下不是已经将私产悉数交给太子妃打理了么。太子妃今日看过账簿,觉得很多地方都太过奢费,长久下去东宫可能会面临破产之危,于是不辞劳累,给府中制定了全新的支出用度标准,咳,其中一项,就是把价格太过昂贵的杜康酒,换成比较平价一些的酒。

严璟特意含糊了下,没说换成最劣等的竹叶青酒。

省得殿下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巨大的差距。

元黎心里冷笑声,心道,这小东西,为了多私吞一些金子留给自己花,还真是煞费苦心,竟把主意都打到他头上了。

那可是他的金子。

现在再让人临时上街买也折腾,只能将就喝了。

杨长水呵呵笑道:无妨,为师不挑酒,这帝京里的平价酒,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真是没想到,那孩子虽然出身高贵,还挺明白勤俭持家的道理,委实不错。

元黎又是一哂。

但当着杨长水的面,不好表露出来,于是忍着那扑鼻而来的怪异酒气,端起碗喝了一口。

元黎再次皱眉。

他自幼喝惯了宫中名酒,对市面上的平价酒的确不大了解。

但纵如此,亦能尝出,眼下这所谓的平价酒,绝非一般的平价酒。

元黎侧目,看了严璟一眼。

咳。严璟袖子一揣,心虚的低下头。

这可都是太子妃的英明决定,与他无关。谁让殿下您主动把自己私产交出去的。

对面,杨长水倒是神色淡定。

他久在江湖,是什么酒都尝过的,最落魄时,还曾在酒葫芦里灌满水,品咂着那寥寥无几的酒味,把水当酒解馋。

虽尝出这的确不是什么好酒,但喉间翻滚的辣意,倒是令他想起了年轻时与同伴仗剑江湖四处游历的日子,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喝了酒,元黎便把目光里落到了那桌比平日简陋不少的膳食上。

不消说,肯定也是那小东西的主意。

这小东西真是无法无天了!

一顿酒喝到月上中天,杨长水终究顾忌着元黎身上的伤,不敢真让他喝得烂醉如泥。看差不多了,就装作不胜酒力,由元黎亲自扶他到府中常年为他背着的那间厢房里休息。

殿下,可要奴才去准备浴汤?

严璟见元黎出来,小心翼翼询问。

元黎看着无甚醉意,但神色却有些异常,似乎强忍着什么,一面命他速去准备,另一面,却转身进了书房。

书房已是整个东宫里较为凉爽之所,元黎伸手,用力抓住桌案一角,依旧无法化掉体内突然翻滚出来的燥热感。

他感觉,浑身血液似乎都被火油点着似的,那热意如火球,越滚越大,越滚越凶猛,都集中往下腹奔腾而去。

这样的感觉并不陌生。

一股清冽如竹的特别气息,立刻如刚刚新启封的竹叶青一般,在书房内四处漾开。

怎会如此。

元黎素来幽沉的凤目迅速被漫上来的诡异红色包裹。

殿下,殿下?

严璟惊疑不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带着伤喝了这么多酒,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严璟唤了许久没有听到回应,心一沉,正犹豫要不要直接冲进去查看情况,砰得一声,书房门被从内粗暴拉开,元黎双目赤红的从里面踉跄步出,眸光阴沉沉环顾四周片刻,忽然点足一纵,掠入了院子里。

严璟大吃一惊,那可不是回寝室的方向。

殿下这是怎么了?

严璟吓得赶紧去追,然而元黎几个飞纵,已经直接隔着墙飞出了东宫主殿范围。

这、这大半夜的,可如何是好。

严璟立刻喊:丛英!

东晞阁今日恰是云五当值,云五盘膝蹲在树梢上,正如往常一样怀抱自然,调息练功,忽瞥见一道黑影隔墙跃了进来。

云五眉心一跳,警铃大作。

立刻拔出剑,从树梢上飞身掠下。

哪里来的刺客,竟如此胆大包天,大半夜的闯进东宫来行刺!

云五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直接自半空斜刺而下,朝来人后背心刺去。

来人敏捷一避,并直接伸出两指,夹住了他的剑。

一股浑厚内力,立刻沿着剑刃袭向他面门。

太、太子殿下?!

看清刺客模样,云五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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