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就有些印象,加上心理暗示,他多多少少记起一些。
季应闲坐在王汉城对面,一只手搁在扶手,轻轻的叩动,节奏缓慢。
他眼下隐隐浮着一抹青黑,似乎昨夜并未睡好,眼睛也是半阖着,神色像在细细沉思什么。
几分钟后,王汉城有个反应。
他摩挲着那根老旧的烟杆,这烟杆是木质的,好似要被他摸出包浆一般,已泛着光。
王汉城说:好像有那么个人。
季应闲抬起眼,灰蓝眼瞳中一片晦暗,瞧不出喜怒。
说来听听。
王汉城端起水洇润嗓子,说:我跑出去后,觉得不对劲,又报了警,报警过后,我在警察过去时,也往那里走。
派出所离得远,我提前到的石化工厂,那时候天微微亮,我也没敢再一个人进去,在门口等警察过来,想等他们来了,再一起进去。在门口呆的那一个小时,旁边树林里有动静,起初我以为是什么野狗,几年前的这个片区,野狗特别多,满山乱窜。
但刚发生过命案,那满屋子都是血,我又怕是凶手跑回来,而且我个子不高,又瘦,肯定打不过凶手,就躲在石化工厂门后。
雾蒙蒙的天,那天起了雾,我记得,雾特别浓,十米外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我见到石化工厂外面有人,他拨开灌木丛,走进树林。
好像穿的是件带红花的衣服,后背被树枝划破了,我隐隐约约瞧见他背心有颗黑痣,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后来那人影消失了,我以为是我眼花看错,后来警察也没再问我,只当是附近的村民。
他说完,昂头去看季应闲。
季应闲没急着回答,而是静静的坐了几分钟。
接着,他拿出一张崭新的照片,放在茶几上。
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王汉城拿起桌面的照片,见是一个长相非常秀美的少年,眉宇间透露着病郁之色,唇色浅淡,看起来是个很孱弱的病人。
他端详了两三分钟,轮廓好像有点像。
季应闲看他一眼,有点像?不能确定?
王汉城满脸歉意,时间太久,况且我当时也没看清,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
季应闲又放了几张在茶几上,那这个哪?
刘助理偷偷瞄了眼。
这张照片,是现在这个年纪的秦先生近照。
王汉城慢吞吞拿起那张照片,对着两张照片看了看,最后放下上一张,只专注看第二张。
记忆中恍然而过的侧颜渐渐明晰。
王汉城徐然睁大眼睛。
这个人
汪海载着秦宁度过滨江,驶入石化工厂外的空地。
这片空地后方有一圈灌木丛,再往里,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冬季的树木只剩光秃秃的树干,这片林子是常青树,枝繁叶茂,全然不像在过冬。
下车后,秦宁往四周看了看,最后视线落在那片灌木丛。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好像来过这里。
汪海见秦宁看着那边山头不动,问:秦先生,你在看什么啊?
秦宁微微拧眉,反问:那片灌木丛后面,是不是有个断崖?
汪海以为秦宁在向他确认,点头说:那边的确是,原本没有,据说是九几年地震塌方,形成了断崖,滨城地形原本就是高原,所以一直保持这样。
他转头看秦宁,问:秦先生以前来过?
秦宁摇头,然后又点头。
他说:我以前好像来过。
在梦里。
这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
况且梦境与现实重合,可以有另一种解释。
比如这是大脑皮层瞬时放电现象,简称为错视现象,又或者叫视觉记忆,人类的大脑有记忆缓存区,会将经历的记忆存储在缓存区。
但偶尔记忆存储也会发生错误,将存在历史记忆抹去,当再重现时,又从过去记忆中抽出,就有似曾相识的错觉。
在大脑很疲劳时,这种错觉会更明显。
当然。
这个理解,建立在未穿书之前。
秦宁从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经历穿书一事,也就没有最初那么坚定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最初看这本书时,那几夜的噩梦,是否也是误穿进书里,为之后做铺垫。
秦先生?
汪海喊了几声。
秦宁从思索中抽离,转头看他,怎么了?
汪海摇头,我见你没反应,以为你不舒服。
秦宁道: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
他转过身,看向不远处的老旧工厂建筑,说:走吧,进去看看。
汪海也不清楚秦宁突然来这里做什么,但秦宁吩咐他过来,他便过来。
两人并肩走,秦宁轻易瞧见他挂在腰际的钥匙扣,多了一个很可爱的挂饰。
汪海敏锐性很强,立刻注意到秦宁的视线。
他有些赧然的挠挠头发,说:这是别人送的。
秦宁笑了笑,问:女朋友?
汪海硬朗面容露出一丝畏羞,不好意思的嗯了声。
秦宁低声一笑,林护士人不错,好好在一起吧。
汪海诧异的瞪大眼,秦先生你怎么
秦宁笑着摇了摇头,却没说怎么发现的。
汪海指腹摩挲着那玩偶挂饰,愣头青似的摸着后脑勺,心底无比震撼,原本以为瞒得很好,谁知秦先生心思细腻,这也能发现。
他放下手,追上秦宁步伐。
两人慢步进入石化工厂。
石化工厂有几栋危楼拉了红线,以防人偷偷潜入。
汪海解释说:这里当年听说有人死了,尸体不翼而飞,警方和被绑架的人找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找到,渐渐就有了些怪力乱神的传言。
郊区学校多,很多爱好探险的大学生猎奇心重,喜欢晚上来这里,两三年前,一个男学生在这里被掉落的木头砸中腿,把腿给折了,郊区这边的负责单位就派人来拉了安全线,提醒人别进去。
我听说过不了几年这里就要拆了,说是要建酒店。
秦宁安静的听他介绍,眼睛却在整个工厂内部转悠,当他扫过一栋陷入地下的楼房时,微微一怔。
汪海止住声音,见秦宁望着矮了半层的房子,那间房屋的窗户从外面钉死了木板,留有拳头大小的缝隙。
也不知这房间是干什么用的。
秦宁拧眉,这个房间有些眼熟。
但他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好像是在梦里,又好像是在现实中,他脑子里两个人的记忆,穿插交织,有些混乱,需要缕缕。
两人没在这里呆多久,汪海就载着秦宁回家去。
季应闲盯着王汉城,怎么样,见过他么?
王汉城说:这小年轻人长得可真俊,不过我当年没看到那人的正脸,你给我照片,我也是认不出来的。
旁边的刘助理暗说,原来季总想知道那个要找的人,是不是秦先生。
季应闲抿直薄唇,没再说话。
良久,等得王汉城有几分惶恐时,他开口说话了。
也就是说,唯一有印象的,是那个人背心有一颗黑痣,并且不确定是否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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