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宵是个厨房杀手,被他毁掉的锅碗瓢盆加起来能垒满一座墙。我的厨艺比他稍微好点,但也只是稍微。季宵曾经对我说,他对我的所有示爱中,最有说服力的一项,就是愿意吃我做的早餐、午餐、晚餐。
我当时就吐槽回去,说:这么看起来,应该是我更爱你。
季宵想一想,对这句话表示赞同。
不过今天不同。
季宵很守信,说起不来,就真的起不来。他睡得昏天黑地,我只好一个人穿好衣服,准备出门上班。
临走前,到底有点不甘心,所以把人拉起来亲一亲。季宵在我怀里迷迷糊糊,问我,老公,要不要?
我看他那副样子,自动把他代换成一只猫:被可恶的主人拉起来,身体却还是软乎乎、热乎乎。
只不过,如果真的是猫,被我这么折腾,可能会气急了咬人,季宵却不会。
我这么想,然后很快付出了代价。
当然是有趣的代价。
季宵头发柔软,手指扣在他脑后,轻轻摩挲一下,季宵就会颤抖。
我察觉到,愈发把他想象成一个小动物。但无论再怎么折腾,他都不会介意什么。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季宵那么爱我,只会甘之如饴。
十五分钟后,我神清气爽地出门。临走前,还端了杯水给他。
季宵来不及听我的嘱咐,就自顾自地咕嘟嘟喝完,又栽进被子里,继续天昏地暗的睡眠。
我嘴角抽搐一下,到底叹口气,捏一捏他的脸,说:唉,你怎么困成这样啊?
难道是我昨晚太勇猛吗?
季宵不回答。
我有点兴致索然,再揉一揉他,还是离开了。
今天天气不错。
是在九月,桂花飘香。
公司的事乏善可陈,来来回回总是一样的日子:开会,审项目,再开会以往这些时候,季宵总在我身边。
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最了解我的天子近臣。我偶尔有脾气很差的时候,把一群人训斥得瑟瑟发抖,只有季宵不怕我。其他人被骂过几次,不敢找我说事,都是求季宵上阵。
我总要给季宵这个面子。
再说了,看着季宵,我哪能气得起来。
其他人知道我和季宵的关系,总要对季秘书另眼相待。但我很清楚,季宵能走到我身边,的确完全是凭借他的能力。这种眼光,对他很不公平。
为此,我在有意识地让季宵主管一些项目。这样一来,他会离我远一些,但这才是真的对他好。我把握着尺度,不让他真的离开,却让他树立威信。到现在,旁人看季宵,有了真正钦佩的目光。
我对此很满意。哪怕只是回想,都想夸一句自己英明。
等批阅完一部分文件,我看时间。十点多,季宵醒了吗?还是还在睡?他这样子,身体有无出状况,是否要去做一个检查?
还是去吧。
我很快做出决定,打电话给徐医生。
徐医生是家中聘请的私人医生,当年我刚把季宵捡回来,就是他给小猫检查身体,确保季宵虽然营养不良,但还算健康。
听说我要和季宵体检,徐医生有些吃惊,说:邵总,还没到三个月呢。
一般来说,我们每三个月会体检一次。
徐医生转而问:是不是有什么状况?
他显得很紧张。也对,要是季宵和我真的有什么问题,徐医生这份饭碗大约要拿不牢。
我安抚地回答:没什么,昨晚季宵遇到点情况。对了,心理医生也安排一下。
我想着季宵那些话:七窍流血、身体扭曲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图景,又被我抹去。
徐医生还是有些迟疑,说:好。
我让他和四秘确认时间。要求只有一个,尽快,其他事情能推后就都推后。
等到中午休息时间,四秘打内线过来告诉我,体检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我心想,哦,果然很快。
已经是这个点,季宵应该没道理不醒。
我打电话回家。铃音响了五声,季宵终于接起来,叫我的名字:邵佐?
我有点怀念他喊老公的时候那种含混的、沙哑的嗓音,不过季宵很有原则,只会在情迷意乱的时候,或者心情很好再或者,很糟的时候这么叫我。
我和他说了体检、心理医生的事,季宵显得有点惊讶。
他安静一会儿,我听到那边滋滋的动静,有点紧张,警惕地问:元元,你没有在做饭吧?
季宵说:没有。
我说:那是?
季宵说:点了外卖,刚送来。
我放心了,开始和他闲聊。只是很平常的琐事,二秘给我打了什么午餐,早晨批了多少文件。没有季宵在,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说了一会儿,话里透出一点抱怨的意思,季宵笑起来,说:好,我下午过去。
我立刻说:如果你还是身体不舒服的话,也不用一定来。
季宵轻飘飘说:可我想老公了啊。
我:
电话挂断的时候,我面无表情,想:迟早有一天,我会死在季宵身上。
家里公司距离不远,开车过来只有二十分钟路程。季宵上来的时候,午休时间还没结束。
他和我描述,说外面的二秘三秘四秘见了他,都像是看到救星,恨不得顶礼膜拜。
一边讲话,一边坐在我面前的办公桌上。
我很宽容地想:毕竟是小猫,喜欢在桌子上乱动,很正常。
然后,季宵踢掉鞋子,一只脚踩在我坐的软椅上。
我低头看,觉得季宵连脚趾都很漂亮,趾甲圆润整齐,像是淡粉色的贝壳。要说美中不足,就是这只漂亮的脚上有几个尚未褪去的咬痕。不用说,只能是我的杰作。
他不轻不重地踢我,闹闹腾腾的,口中问:老公,你对他们做什么了?他们怎么那么怕你?
我义正辞严:季秘书,你不要这么空口污蔑我。
季宵就笑。
他睡好了,显得精神很好,容光焕发,又开始贪吃,好像早上咬我的那一口完全不够。
离午休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我在喂猫和提前开始工作之间权衡,有些口不对心,说:季秘书,这里是办公室啊。
对啊,季宵再笑起来,像是偷腥的猫,你男朋友不是在家里吗?好不容易有一天他不盯着你。
我:
我说不出来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我吃干抹净,很餍足,还要用手抓住我,让我去摸他小腹,说:邵总,感觉到宝宝踢你了吗?
说得仿佛他怀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