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虽不喜,但却不能拒绝,加上这些嬷嬷是上官氏的人,根本不惧她。于是,顾云锦经过两三年的系统学习,不论是规矩细节,还是衣饰搭配,或者待人接物,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顾云锦理解能力强,学得又快又,那嬷嬷闲暇之余,也给她细细讲解京中各家关系。如今回到京城,见到了人,再比照记忆对号入座,她今天招待宾客的任务做得不错。
那边上官氏特地观察一番,倒是暗暗点头。
余氏有些惊诧,不过事不关己,旋即便抛开了。只有一个许氏,见状面色先暗了暗,须臾又阴转晴,恢复了正常。
大花厅内外欢声笑语,衣香鬓影,有一仆妇来禀,戏班子准备妥当,随时可开弦起鼓。
上官氏便笑着招呼众人,往搭在花园子一侧的戏台行去。
诸位贵妇说说笑笑,鱼贯而出,大花厅瞬间便空下来了,只余一水儿身穿葱绿色比甲的丫鬟留在原地,收拾茶碗盏碟。
小亭这边是小辈,自然慢些,不过也起身去了。
顾云锦慢了一步,她方才喝的茶水不少,如今有腹胀之感,打算先到更衣的厢房整理一番,然后再过去。
所谓更衣,便是解手的文雅说法。
她待女孩子走得七七八八,正站起身,忽然旁边收拾茶碟的丫鬟手一重,打翻了半盏枣儿银耳羹,刚好歪在顾云锦欲抬起的纤手上。
顾云锦垂首,这羹是甜的,那只玉白的小手立觉黏腻,她不禁微微蹙眉。
那丫鬟年纪不大,不过十三四岁,见闯了祸,忙跪下请罪。
顾云锦无奈,这羹撒也撒了,责骂已不可弥补,况且今日是堂兄大喜之日,她一个刚归家的庶妹,也不好撵人骂狗的,只得道:“无碍,起罢。”
那小丫鬟起了身,忙殷勤道:“四姑娘,奴婢伺候您到后头净手?”
顾云锦道声不必,她有诸多丫鬟仆妇专门伺候,实在无需多费一人。反正她要去更衣房,那地儿有备有香汤,她顺道洗了便是。
忘了说一句,顾云锦身边的大小丫鬟仆妇,早就备齐了,与顾云嬿待遇一般无二,拢共三十余人。祖母上官氏还特地从身边拨了三个大丫鬟过来,给姐妹三人每人一个,她身边这个名唤红杏。
红杏为人谨慎,办事稳妥,她既是祖母赏的人,又与许氏没有勾连,自然而然,便成了顾云锦除了碧桃外最器重的人。
那盏银耳羹倒在顾云锦的手上后,又紧接着在小几上滚了滚,要往地上摔去,刚好站在小几旁边的红杏忙伸手挡了挡,被甜汤溅在衣袖裙摆上。
顾云锦起身,吩咐红杏先去换了衣衫后,便带着碧桃,往外行去。
更衣过后,又仔细净了手,顾云锦沿着抄手游廊,正要往戏台子方向行去,不料,前方拐角处转出一个身穿湖蓝色比甲的丫鬟。
这个丫鬟顾云锦认识,正是嫡母许氏跟前的大丫鬟,名金枝,她见对方行色匆匆,似是冲自己行来,不禁微微挑眉。
那金枝果然是往这边来的,她行至顾云锦面前,福了福身,禀道:“见过四姑娘,二夫人命奴婢传话,说是有事要寻姑娘过去。”
顾云锦有些惊诧,今天这日子,许氏不是得在戏台子那边招待女宾么?怎么还会到别处去。
她的目的地正是戏台,若许氏在,就不必另打发人传话了。
不过,顾云锦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带路罢。”
金枝再福了福身,便转身在前头带路。
这些许氏跟前的大丫鬟,往日在顾云锦这边,总是要隐带轻慢的,但她们是下仆,往往更懂看人眼色,回了侯府后,态度便恭谨起来了。
顾云锦倒没有一朝势起,便居高临下,她说话既不跋扈,也不软弱,语气只属寻常。要知道小人物有时候,也能推波助澜起大作用,得罪嫡母跟前的大丫鬟,那是有害无益。
顾云锦见金枝领了路,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跟在后头。
描金长廊延绵,红漆大柱厚重,齐整夹道宽敞,处处雕梁画栋,远近景色如画。
顾云锦归京不过半月,这武安侯府还没认真逛过,她一边徐徐而行,一边漫不经心扫视四下。
侯府很大,但走了不足一炷香功夫,顾云锦便发现有些不对劲。
这金枝开始时,是往后头行去的,因此顾云锦一干人都不以为意。
接着,她开始左绕右绕,时前时后,有时穿廊有时过巷,此刻又时值中午,不能看日影判断方向,这侯府建筑大同小异,若是寻常初来乍到之人,有了许氏名头,怕是会绕昏头并放心地走下去。
但偏偏顾云锦从不信任许氏,有了前世见闻,她会把对方当成一个强大且不可除的敌人,心中忌惮防备,却无多少畏惧。
且她是一个方向感颇强的人,顾云锦虽不认路,但却直觉这方向不对。
众人走着走着,四下愈发僻静,且看方向,似乎是往前院方向行去的。
顾云锦一旦察觉有异,便立即站住脚,金枝走出几步,发现不对,便回头惊诧道:“四姑娘,您……”为何就不走了。
顾云锦心念急转,忽然想起一事,心中立时敞亮,她挑眉,看着金枝,淡淡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