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媚心道:“那还好。”赶紧掀起被子从床榻上起来,她道:“赶紧替我梳妆,我要去给老王妃请安。”
看得出来,老王妃是个精明干练之人,年轻时上过战场,和这玉京城里那些养尊处优的老夫人不同,她喜欢的应当是李桑媛那种同样将门出身,与她气质相似的女子,她狐媚的名声在外,已经坏了她在老王妃心里的印象,恐怕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喜欢她。
所以,燕媚在穿着上也和平日里一样,并没有过分去选择老王妃有可能喜欢的装扮。
来到老王妃的荣英堂,刚进院子,她便看到庭院中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在打拳,可不就是老王妃。
老王妃穿着墨绿半臂,绛紫色襦裙,舞拳之时姿势十分灵活流畅,显然身手非常不错。
燕媚走过去,并未出声,只是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等了一刻钟,老王妃打完拳了,从侍女露浓手中拿过巾子擦汗,燕媚这才屈膝行礼:“妾身给母亲请安。”
老王妃早就看到燕媚了,见燕媚一身高腰八破裙,裙子杏红与象牙白相间,缠枝莲纹,那腰身极细,袅袅娜娜似烟柳,前凸后翘,从头到脚的每一寸都符合美人的标准,难怪自己眼高于顶的儿子,会沉迷于她。
老王妃看着燕媚的神色淡淡的,她道:“进去吧,老身有话同你说。”
燕媚低头道了声:“是。”
进屋后,燕媚在外间候着,不多时,老王妃换了身天青色交领襦裙出来,她端坐在靠背椅上,从露浓手里接过刚沏的一盏羊乳茶。
老王妃喝完茶后,示意燕媚坐下,她放下茶盏道:“燕媚,你在入教坊司之前,是成阳侯的嫡女,出身也算高贵,若非你家道中落,也理应嫁入高门大户做正头娘子,断然也不会给祈儿来做妾,如今倒是委屈你了。”
燕媚不知老王妃说这话是何意,她便说道:“王爷文韬武略,世间少有,妾给王爷做侍妾,并不觉得委屈。”
老王妃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若说一个侯府千娇百宠的嫡女心甘情愿给她儿子当妾室,她还真不相信,可是这些都不重要,燕媚既然已成了慕祈的女人,她断然是不会驱赶她,她虽入过教坊司,身上却没有风尘味,举止做派仍像个侯门千金,只是燕媚这性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王府后院向来清静,她不希望传出慕祈宠妾灭妻之事,损了他的名声。
老王妃不紧不慢的说道:“看得出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祈儿如今身负重任,你身为侍妾,应当安守本分,莫要让他家宅不宁,瞻前顾后,影响他辅佐圣人处理朝政。”
燕媚听出来了,老王妃这是在敲打她,让她安分些,莫要在王府惹是生非,昨日挑事的明明是李桑媛,她不去敲打她,却来教训她,她心想,老王妃还是偏袒李桑媛的,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不指望老王妃喜欢她,只要李桑媛不生事,她是不会去招惹她的。
第47章脸上血痕谁打的?
燕媚从荣英堂出来,日头已经老高了,七月日光毒辣,照到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出了廊庑之后,棠溪便替燕媚撑起了遮阳伞,才刚走了几步远,迎面走了一个身量跟竹竿似的女奴,那女奴上前行了个礼:“奴是蒹葭院的白果,咱们侧妃请夫人去一趟。”
李桑媛请她过去必然是没什么好事的,然而,燕媚却也回避不得,两人随着白果到了蒹葭院。
白果在前打起竹帘让两人进去,才刚入屋,清凉之感扑面而来,比她那棠梨院更是凉爽舒适,原因是她这正屋里摆着一方巨大的青铜冰鉴,那冰鉴此时正冒着丝丝的凉气,除此之外,这屋内的陈设也十分华美,样样摆件都是价值不菲的,不过李桑媛的审美却不行,东西搭配有些不伦不类。
高门大院里能得这样的待遇,通常只有正妻,嫡女之流,如今慕祈没有正妃,这李桑媛在府上的待遇却与正妃无二,看来老王妃也是打心眼里将她当做儿媳妇看待。
燕媚见李桑媛坐在靠背椅上,她上前行了个礼,李桑媛听着她这娇滴滴软媚媚的声音心里就不舒坦,又见燕媚穿着杏红间色裙,衬得肤若山巅之雪,容光迫人,因此怎么看都觉得碍眼,她拉着脸道:“燕媚,你昨日给本侧妃敬茶,却失手打翻了茶盏,洒了我一身,本侧妃没喝到你的茶,便不能承认你的身份,你当如何?”
她今日一早就派人打听了,慕祈昨夜从她的蒹葭院离开后,在乘风院没待多久,就去了这狐媚子的棠梨院,并在那里过了一夜,想到这个,李桑媛的心就滴血,她五年前入府给慕祈做侧妃,至今没有得到过男人一丝一毫的垂爱,可这个贱人却被王爷日日夜夜的恩宠,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
昨日她中暑晕倒,原本事出有因,若是旁人自可以体谅,李桑媛却揪着不放,可见她气量极为狭隘。
燕媚低着头,神色平静道:“侧妃若是要喝茶,妾身再敬你一杯便是。”
李桑媛嘴角翘了翘,眼睛里透出一抹讥诮,她道:“白果,给燕夫人一盏茶。”
燕媚从白果手中接过那盏茶,屈了屈膝,双手端着,恭恭敬敬的呈到李桑媛面前,虽然李桑媛并非王爷的正妃,可比她先入府,她给她敬茶也是应该的,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她犯不着为此跟李桑媛发生争执。
李桑媛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静静的注视着燕媚,仿佛是刻意端着架子一般,燕媚举了许久,见她没有动,她耐着性子又说了句:“请侧妃喝茶。”
李桑媛噙着一丝冷笑,伸手从她手里将茶接过去,她掀开茶盖,浅浅的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下。
喝完茶之后,白果和李桑媛身边另一个叫灵草的女奴捧着东西出来了,白果捧着的盒子里是一对蝴蝶红宝石金簪,当是李桑媛给燕媚的见面礼,而灵草手里捧着的却是一套衣裳,藕荷色束胸间色裙,正是李桑媛昨日入京时穿的那套。
燕媚接过赏赐之后,灵草便捧着衣物到了她跟前,李侧妃瞥了燕媚一眼道:“你昨日打翻茶水,将本侧妃的衣物弄脏了,这套衣裳还入京之前老王妃替本侧妃请绣娘做的,本侧妃很是喜欢,想着给奴仆去洗又不放心,不如麻烦燕夫人帮本侧妃洗干净送过来?”
燕媚瞧了那套衣裳一眼,衣裳是蜀锦材质,绣纹很是精致,应当是花了不少时间做的,不过这样一套衣裳在王府也算不得什么,她嘴里说是不放心给奴仆去洗,实则是以此故意刁难报复她。
她这双手绣花弹琴写字画画,却唯独还没有洗过衣裳,她根本不会洗衣裳。
棠溪站在燕媚身后,实在听不下去了,自家主子生的娇滴滴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养的极为精细,而浆洗之事连她都鲜少做,怎么能让主子去做这种事情呢,棠溪噘嘴道:“侧妃的衣裳不如交给奴来洗,奴洗的比夫人要快,夫人要伺候王爷,若是这双手因洗衣裳而变粗糙了,王爷握着定然不高兴。”
棠溪原本是想搬出慕祈出来压一压李桑媛的气焰,可她这么说简直是往李桑媛的心窝上捅刀子,顿时激起了李桑媛的怒意。
李侧妃的脸色阴沉下来,她挑起眼角盯着棠溪,眸子里射出阴冷的光,怒道:“本侧妃跟主子说话,何时轮得到一个侍女来插嘴,燕夫人身边的侍女不懂规矩,灵草,你替本侧妃好好教训她,告诉她什么是规矩!”
燕媚知道棠溪是一片好意,可这个李桑媛是个炮仗脾气,根本惹不得,燕媚还没来及给棠溪求情,灵草便放下衣裳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棠溪的衣领,抬手就给了棠溪一个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响过之后,棠溪疼的惊呼了一声,灵草是练过功夫的,手上动作也极快,眨眼的功夫,就在棠溪的脸上连扇了好几个巴掌,燕媚瞪大眼睛,要是这样打下去,棠溪的脸迟早会被打烂,在灵草下一个巴掌到来之前,燕媚伸出手,猛地扯开棠溪,将她护在身后,燕媚蹙眉道:“李侧妃,棠溪纵然有错你也犯不着下这样的毒手。”
李桑媛见燕媚语气冰冷,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她扫了燕媚一眼,嘴角带着凉意道:“侍女不懂规矩,主子也不懂规矩,既然如此,灵草你就好好教教她们主仆二人。”
灵草得了主人吩咐,再次上前,抬起手就要给燕媚一个巴掌,燕媚岂能任由她打,抬手就抓住灵草的手腕,可灵草毕竟练过武,岂是燕媚能拦得住的,另一只手又朝燕媚的脸扇过来,燕媚的头一偏,到底还是没有躲开,被灵草的手指尖扫过,尖利的指甲在她脸上刮出几道血痕。
棠溪看着燕媚白玉无瑕的脸上被刮出三道血痕,气的眼睛都红了,连王爷都没这么对待过自家主子,李侧妃身边的丫鬟却敢下这样的毒手,棠溪满腔愤怒全部被激起来了,她尖叫一声:“你敢打我主子,我跟你拼了!”说着就冲上来猛地推开灵草。
慕祈从外头回来,先去的棠梨院,谁知燕媚不在,走到半路上听到侍从说看到燕夫人去了蒹葭院,于是慕祈就过来了,走到院子里,便听到里头有惊呼声,他加快步伐走进来,入目的便是燕媚那半边被抓出血痕的小脸,以及两个侍女彼此抓着对方衣襟的画面,他眸光沉沉,呵斥了一句:“都给本王住手!”
两人听到慕祈的声音,浑身一震,赶紧松开对方,众人赶紧敛身施礼,慕祈径自朝燕媚走来,眸光落在她脸上的血痕上,皱着眉道:“谁打的?”
说着,他抓住燕媚纤细的小臂,将她扶起来,燕媚鼻子一酸,眼中浮出一层水雾,她顺势倒在慕祈的怀里,咬着唇身子轻轻发颤,她知道这个时候,她越是什么都不说,越能惹得慕祈的怜惜。
棠溪头发都被扯乱了,两边脸都红肿起来,她跪在地上,眼泪直流道:“是灵草打了主子,请王爷为我家夫人做主!”
慕祈的眸光落在灵草身上,他的眼神冰冷噬人,灵草打了个寒颤,双腿发软,这时,她的身子被蹿飞出去,撞在屋内的冰鉴上,将那冰鉴都撞得晃了两下,清脆的骨裂声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她的身子重重的摔在地上,猛吐了一口鲜血。
屋内的人见慕祈下这样的狠手,吓得齐齐色变,李桑媛更是被这一幕气红了眼睛,他居然为了那个狐媚子,动手打她的贴身侍女!
李桑媛不服气,她愤恨道:“王爷,是这个侍女不懂规矩在先,妾身只不过是让灵草教她规矩而已,燕夫人却上前来护短,灵草这才不小心伤了她,灵草是无心的,王爷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她动手?”目光落在被慕祈护在怀里,瑟瑟发抖的燕媚身上,她的眼睛里妒火熊熊燃起,恨不得在燕媚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慕祈听罢,冷笑一声,李桑媛向来仗着老王妃的宠爱在王府为所欲为,从前还没成为他侧妃时,便是这般模样,蛮横不讲理,她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