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迟意下意识地在心里回忆起来,忽然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她记得刚封侧妃不久就遇到过两次刺杀,一次是从王府会佛寺的途中,一次是和卫谚打猎的时候遇到地动,两人流落在外,正巧遇上了刺客,之前那些刺杀她的刺客里,有一个女刺客被卫谚划伤了脖颈,落下了伤疤,她面罩也无意中落下,依稀就是眼前这人!
第二次刺杀不成,这伙刺客就彻底消失不见了,事后她和卫谚都颇为纳闷,因为这些刺客身手不凡,出手又毒辣,显然是重金培养的死士,却不是为了刺杀卫谚,而是刺杀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这可实在是诡异。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在陆枕溪手底下再次遇到了这个女刺客!她既然是陆枕溪手下死士,所以…陆枕溪当初为什么派人来杀她?!
再仔细想想…陆枕溪来蜀中的时候,对沈家的事儿上心的有些不正常…他派人来刺杀她在先,对沈家的事上心在后…他,他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他究竟做了什么?
沈迟意把几条线索串起来想了一遍,心里浮现一个念头,霎时间手脚冰凉。
这时,前面骑马赶路的陆枕溪也闻声赶来,他淡淡看了一眼那女死士,用眼神示意她退下,又关切问了沈迟意一句:“是否有碍?”
沈迟意看见他都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她抿了抿唇,努力稳住声音:“没事。”
陆枕溪极快地眯了下眼,目光掠过她的脸,又瞥了眼那远去的女死士,忽然轻轻问了句:“你好似认识白芷?”
沈迟意心头一跳,轻掐自己掌心,故作疑惑地道:“王爷的手下,我怎么可能认识?”
陆枕溪笑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纵马离开了此处。
……
一行人到了一处客栈,陆枕溪当即唤来了那位名唤白芷的女死士,他轻叩案几,语调还是那么温缓:“你可知错?”
白芷眼底一慌,跪下用那把嘶哑的嗓音道:“奴不知犯了何错?”
陆枕溪慢慢扯了扯嘴角:“你明知道我不欲沈表妹知道我曾经派人刺杀她的事,为何故意在她跟前现身?”
白芷那点小心思被陆枕溪看的透彻,心头顿时一寒,嘴上还想强辩:“王爷…”
陆枕溪缓缓道:“还想撒谎?”
白芷如坠冰窟,重重叩头:“是奴…是奴的错,奴嫉妒王爷对沈姑娘上心,不惜冒险来蜀中找她,她还半点不领情…”
她倾慕陆枕溪已久,但也知身份卑微,配不上陆枕溪,只想这么默默为他做事便是,她曾以为陆枕溪这辈子都不会有喜欢的女子,直到沈迟意出现…他瞧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出于女人的嫉恨心思,她这才故意在沈迟意面前现身,就是为了提醒她一些事…
她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陆枕溪发现不对,她慌忙辩解:“王爷,沈姑娘未必能认出奴,她…”
“不,她认出你了。”陆枕溪垂眼,指尖轻点桌面:“有的错可以犯,有的错…不行。”
白芷浑身一抖,还没来得及再求情,已经被人拖了下去。
陆枕溪沉默片刻,忽然长长叹了声。
……
等一行人进了客栈,沈迟意终于找到和沈熠单独说话的机会,她声音压的极低:“大哥,我方才才知道,祁阳王曾经派人刺杀过我。”
沈熠一下瞪大了眼,虽然兄妹俩受困于陆枕溪,但陆枕溪对他们并无杀意,但沈迟意这么一言,沈熠也不确定了,他忙问:“你当真…”
沈迟意打断他:“不光如此,而且我怀疑,他和…”
她话才说了一半,兄妹俩住的地方就被人团团围住,沈迟意声音猛然一顿,沈熠忙把她护在身后。
不出意料,陆枕溪开门走了进来,他冲兄妹俩微微一笑:“若你有什么想问的,大可以来问我。”
他不等沈迟意开口辩解,手掌一拍:“把他们押走。”
他话音一落,就有几个死士走进来,强行把沈迟意和沈熠分开,如果说陆枕溪之前对兄妹俩虽然有所监视,但整体还算客气,这时候确实彻底撕破脸了,沈熠下意识地想反抗,被沈迟意打了个眼色,毕竟之前不知道陆枕溪想杀他们还好,如今已经知道陆枕溪对他们有杀意,这时候再来个拼死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兄妹俩被分别关押到两个房间,严加看守。
陆枕溪脸上再无前几日的温和沉静,只有一片看不到底的深邃,他手持一柄折扇,他用折扇抵住她的下颔,微抬起来:“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把你囚困起来?”
沈迟意有些嫌恶地皱眉避开:“也不算突然,王爷已经囚困我们兄妹数日之久了。”
陆枕溪一笑:“伶牙俐齿。”他收回手,慢慢一笑:“其实你上午认出白芷了,我说的可对?”
沈迟意看他一眼,两边既然已经撕破脸,陆枕溪突然对她和她哥这般,必然是瞧出了她的警惕戒备,现下倒也不必装腔作势了,她淡淡扫了眼陆枕溪,没说话。
陆枕溪一笑,竟也大方承认:“不错,当初我确实派了人刺杀你。”
沈迟意沉住气:“为何?我和王爷无冤无仇。”
陆枕溪手指优雅交叠,缓声道:“其实你心中已经有猜测,倒也不必这般试探,我可以直接告诉你…”
他慢慢一笑,眼底掠过一丝奇特意味:“沈家一案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但我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有能耐入瑞阳王府成了侧妃,我不想这事儿有任何变故,所以才派人来刺杀你。”
哪怕沈迟意心中有所觉察,听到陆枕溪亲口承认,她心中还是一沉,又是惶然又是愤恨。
他垂下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拢共派了两回刺客,头回确实是为了杀你,后来我亲自到了蜀中,遇到了你,你偏又喂药救了我的命…所以第二次遣人去猎场找你,只是为了暗中挟你回祁阳…”
沈迟意心中恨意难消,忍不住站起身,厉声道:“你要杀我灭口在先,后面又处处利用我打听沈家之案,为的就是掩盖真相——因为沈家,就是你陷害的!”
她越说声调越急,眼里仿佛被点燃两簇火焰,恨不能把陆枕溪焚烧殆尽:“后来沈家的案子彻底定了,你眼看更改不了结果,干脆转了主意,告诉我大哥,陷害之人是卫谚,然后再利用他刺杀卫谚,带走我!”
“沈表舅是能臣,只可惜太忠心于皇上了,屡屡与我们这些藩王为敌,我也是无法,只能趁着军械案这一良机,彻底除了沈家…”
陆枕溪神色平静地和她对视,又笑一笑:“这也多谢卫谚,若非他和周明联手,让沈表舅失了圣心,这桩案子也未必能扳倒他,他…”
“住口!”沈迟意神色憎恨至极:“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想诋毁他?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卑劣无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陆枕溪面上掠过冷意,声音却越发温缓:“阿稚非要惹恼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