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她生日这天,沈迟意作为今日主角,大早上就被拎了起来,还没等她洗漱完,清涧道:“姑娘,姑太太来了。”
沈迟意愣了下,欣喜道:“怎么不请进来?”
清涧摇了摇头,表情疑惑:“姑太太没过来,她只是命人传了话,说是在摇翠园里等您。”
摇翠园是沈姑母在蜀中的一处陪嫁小园,离沈府不算太远,这园子沈姑母当初本想变卖了的,只可惜当初怎么也没卖出去,便侥幸留存至今了。
沈迟意有些疑惑,不过还是换了身轻便衣服:“幸好离生日宴还有四五个时辰,我这就过去一趟。”
她坐上马车,约莫三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摇翠园,她被下人引到了园中的主屋。沈姑母亲自来给她开的门,只不过她眼角泛红,似乎才哭过。
沈迟意吓了一跳:“姑母怎么了?”
沈姑母脸上泪痕犹在,不过不是悲痛的那种,而是喜极而泣,她一把把沈迟意拉进屋里:“快进来。”
她又仔细掩好门窗,左右瞧了几遍,确定周遭无人,她才指着角落立着的一处身影:“你看看这是谁。”
窗边立着一道消瘦身影,那身影见沈迟意进来,霎时也红了眼眶,沉声道:“阿稚…”
沈迟意眼睛一下子瞪圆了,不可置信地道:“长兄?”沈熠居然在这里?他被沈姑母找到了?
沈熠走到她面前,向小时候那样摸了摸她的头发,语调微有哽咽:“阿稚长高了。”
她又惊又喜,也忍不住有一丝哽咽:“长兄为何现在才来寻我?”
沈姑母在一旁解释道:“你大哥这些日子一直东躲西藏的,也是前两天,他才找到我,说想要见你一面,我这才把他带过来的。”她拭了拭眼泪:“苦了他了。”
卫谚这些日子也没放弃打听沈熠下落,也是沈迟意和卫谚上回闹了别扭之后,卫谚在对待沈姑母的态度上谨慎了许多,她进出城卫谚都叮嘱了不许严查,她这才得以把沈熠带进来。
沈姑母擦净眼泪,主动退了出去:“你哥说有要紧的话要对你说,姑母先出去帮你们看着。”
她一走,屋里就剩下了兄妹两人。
沈熠唇角一动,神色哀恸,似乎想说什么,沈迟意已经按捺不住,有些犹豫地问道:“长兄,你当初为什么要刺杀王爷呢?那日带走你的人究竟是谁?”这件事藏在她心头许久,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沈熠没想到她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微微一怔。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轻轻摆手:“在这之前,大哥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他直直地看着沈迟意:“你是不是被那卫贼…迷惑了?”
沈迟意愣了下,皱了皱眉:“大哥。”她眉头拧着:“你别这么说他。”
沈熠瞧她这般反应,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痛苦地闭了闭眼:“都是大哥的不是,大哥没护住你,才给了他可趁之机。”
沈迟意越发不解,沈熠深吸了口气:“你问我为何要刺杀他…”他双手捂住脸,声音里带着深沉的恨意:“沈家能有今日,全是拜他所赐!”
沈迟意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熠已经沉下声音,语调飞速地道:“还记着我当初要你杀的周明吗?那周明其实是卫谚派来的细作,只恨他演技出众,我和父亲都被他蒙蔽,这才重用于他,就是他!他和卫谚联手,才把沈家迫害至如此地步!”
说到最后,他已是疾言厉色:“这桩军械案,跟着两人脱不了干系!”
沈迟意头脑空白了一瞬,语调急促地问道:“是谁告知大哥这事的?”她心里闪过一道灵光:“是那日劫走大哥的人?”
沈熠却微微避开她的眼神:“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沈迟意飞快道:“非我疑心大哥,只是这人也未必可靠,我总得知道这人是谁…”
万一是这人蓄意栽赃卫谚呢?
她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沈熠截断:“断无可能,周明是卫贼的人,这点我已经确定了!”
他握住她的双肩,苦笑道:“是大哥没用,大哥如今无力为沈家报仇,如今大哥只盼着你平安顺遂,若非我无能,你岂能委身于那贼子?卫贼居心不良,对你绝非真心,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带你离开他,咱们兄妹俩找个清净地方,一辈子隐姓埋名,顺遂度日倒也罢了…”
沈迟意心乱如麻,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兄妹俩神色复杂地对视半晌,沈迟意主动后退了一步:“大哥容我想想…”她轻声道:“至少容我查明此事。”
沈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再劝,最终也只长叹了声,苦笑道:“你去吧,只是别让自个身陷险境。”
他抬手想碰了碰沈迟意发顶,轻声道:“我在姑母这里等你。”
沈迟意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她出了摇翠园,头脑茫然地走了会儿,又往王府方向瞧了眼,咬了咬牙,上马去了王府。
卫谚才从衙署回来,这会儿刚沐浴更衣完,瞧沈迟意没头没脑地冲进来,他还怔了下,笑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沈迟意神色沉肃,静静看着他,一言不发。
卫谚觉察到她不对,声音放轻了几分,轻轻皱眉:“你怎么了?”
沈迟意抿了抿唇,声音微嘶:“你知道周明吗?”她不觉迫近了一步,紧紧盯着卫谚:“他当真是你的手下?”
那一瞬,卫谚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他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周钊等人:“你们先出去。”
等四下清空,他脸上已经一派肃杀,沉声问她:“是谁告诉你的?”他不知想起什么,眯起眼:“老二?”
他这话等于是承认了,沈迟意心头一凉,恨声道:“你联合周明,戕害沈家,这桩桩件件,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卫谚见她美眸里仿佛迸射火焰,他被刺了一下,迟疑片刻:“周明是我的人不假,事情并非你想的那般…”
沈迟意厉声道:“并非我想的那般?本来我父亲独得圣眷,后来日渐被圣上疑心,屡屡出错,你敢说这不是你和周明设计的?!”
卫谚眼底有几分狼狈,仿佛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微微别过头:“那时我羽翼未丰,你父亲又处处与我作对,我不过为了自保而已…”
他声音难得带了几分急迫,也不若往日沉稳了:“自打我之前被你父亲设计,在战场上失了五千精兵之后,那时我和你父亲是政敌,这你是知道的,他这般对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恰好周明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便示意他入了沈府,他做的确实很好,也极得你父亲信任,暗地里帮了我不少,但…”
他沉了沉声音:“这桩军械案,并非我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