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在别人眼中或许是冠盖京华的天之骄子,但谢老夫人知道,他也不过就是稍稍比别人聪慧一些,那些人前的光彩,都是他在人后一点点努力而来。她这个儿子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有的只是一颗仁厚的赤子之心。
“母……母亲。”谢昭竟一时无言以对,他本来也是想和谢老夫人坦白的,但没想到谢老夫人竟然比他早了一步。
谢老夫人却是看着他,不等他再说什么,继续问道:“你明明喜欢宋家那小姑娘,又为什么要收她做女学生呢?”大魏礼教严苛,先生若是和女学生传出些什么来,终究也不是什么风雅之事,他这样做,又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对静姝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连谢老夫人都已经看出来了,谢昭闭了闭眼,简直无法面对这样不堪的自己,他真的对静姝仍旧有余情未了吗?她曾是那样的恨自己,那种厌恶的眼神,让自己痛彻心扉,仿如鸩毒入喉,肠穿肚烂,让他的五脏六腑都痛到窒息。
谢昭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他想用疼痛往自己变得清醒一些,他和静姝终究不会再有可能了,他只不过是想看着她安然长大,不要想前世一般误入歧途,最后害人害己而已。
“阿昭啊!”谢老夫人看着他,满眼的心疼,终究叹了一口气道:“如兰已经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接赵品兰入宫了。”她的眉峰拧成一个川字,咬着牙道:“如兰从小就仰慕你,她绝对不会做拆散你姻缘的事情,我原本还有些怨她,这京城家世清贵的姑娘又何止赵品兰一个,她为何非要选她,如今却都真相大白了。”
谢昭拢在袖中的手指仍旧没有松开,他又如何能告诉谢老夫人,前世他娶了赵品兰,也曾真心对待过她,但最终留下的只有遗憾而已。
“母亲,儿子不想成亲。”谢昭屈膝跪下,堪堪把这句话挤出齿缝,他本以为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可一旦说了出来,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重生以来的纠结和压力好像一下子都释放了,让他浑身轻松。
“你……你……”谢老夫人喃喃道:“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
她说的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而是“你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她早料定了谢昭有这样的心思。
谢老夫人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她这一辈子只有一双儿女,因此也把全部的爱给了他们,无论谢昭说出什么话来,她都是愿意尝试着去接受,过了好片刻,她才开口道:“你如今也不小了,你的亲事,我从此便不再插手,将来你若回心转意了,我这里也有一早就帮你备下的彩礼。”
“谢母亲。”谢昭垂眸,恭恭敬敬的朝着谢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外头刚刚下过一场雨,巷子里传来小贩卖杏花的叫卖声。静姝服侍着宋老太太喝了药,又递了一杯清茶给她漱嘴,宋老爷子的丧事总算是操持好了,如今棺椁停放在西北角的小祠堂里,只等着过几日他们扶棺回乡,宋老爷子就可以入土为安了。
“老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过来了。”外头丫鬟进来回话。
宋老太太一下子竟像是老了十岁,一向看着显年轻的圆盘子里上满是皱纹,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请她们进来吧。”
老太太难得喊了尤氏和林氏一起过来,想必是有事情要商议,静姝便自己的站了起来,正要告退,却被老太太拦住了道:“姝姐儿别走,你也留下来听一听。”
这几日宋家不□□稳,她前日恍惚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有人想要分家,也不知道这话是从哪一房传出来的,只是如今想必是连老太太也知道了,这才会把两人都叫了过来。
分家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如今宋老爷子才撒手,老太太也都还安然在世,现在就提分家的事情,实在让人心寒。
“媳妇给老太太请安。”
说话间尤氏和林氏便已经走了进来,两人顿时被这房里的药味熏的皱了皱眉心。按说老太太病着,合该让她们当儿媳妇的来服侍,可尤氏自己身子骨都还没调理好,自然是过不来的;而林氏如今掌管中馈,更是没有空闲。
两个庶出的姑娘又胆小,不常在老太太跟前尽孝;沈云薇只是应景、另外两个又小,因此服侍老太太的重任,便落在了静姝一个人身上。
宋老太太点了点头,示意她们都坐下,这才开口道:“听说你们想分家了,今儿咱就把这事情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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