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姝也知道这是最后一堂课了,学了大半个月,一本《增广贤文》也没有全通读,谢昭只选了一些他觉得有必要学的内容,帮他们汇编了一个简本。
最后一堂课就没那么严格了,谢昭也没叫他们再练字,只是问他们道:“后天我就要走了,虽然我教过你们几天书,却不敢自诩是你们的先生,这世上能者、贤者皆可为师,做学问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之前,你们更应该学会做一个正直之人。”
但这些做人的大道理,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墨哥儿便有些不理解,只开口问道:“先生,那怎样才能做一个正直之人呢?”
谢昭并没有很快回答,连静姝都有些好奇的抬起头,看着他那张俊逸出尘,却又云淡风轻的脸。
静姝心下好笑,谢昭就是一个正直之人,可他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这个问题吗?
谢昭低头静思了片刻,抬眸却正巧看见了静姝充满期待的眼神,他仿佛感到胸口微微有些胀痛,他被人伤害过、背叛过、但他还是觉得,做人应该要有自己的原则。
谢昭坚定的开口道:“心存善念。”
“心存善念,问心无愧;慎思笃行,严于律己。”
静姝静静的听着他说出这十六个字,拢在袖中的手指不停的绞动着。
晚上两房的人都聚在了寿安堂。
何老太太要给静姝践行,何文旭没有过来,家塾里的学子们也要给谢昭践行,在瘦西湖上包了一个画舫。
来扬州的人就没有不喜欢这些的,平常何文旭被家里管着,也不敢多出去厮混,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必定是要玩一个痛快的。
夜晚的瘦西湖旖旎瑰丽,一艘艘装扮华丽奢靡的画舫在水中缓行。
谢昭不喜欢太过热闹,所以何文旭只请了两个会唱小曲的歌妓在船上,隔着一道纱帘,低吟浅唱,倒也显得十分清幽雅致。
但画舫行至了热闹处,四周船上的嘈杂声也就传了过来。
何文旭瞧见谢昭皱了皱眉心,正打算吩咐船家找个僻静处靠一靠,忽然从船头上传来一声尖叫声。
有人在外头高喊道:“快来人那,有人落水了!”
众人的心都紧了一下,急忙站起往甲板上去,就看见离他们画舫两丈远的另一条船上,几个小厮正探头探脑,指着湖中一个白花花的漩涡道:“跳下去了跳下去了!有人跳水了!”
何文旭找来了船家,询问船上有没有水性好一些的小厮,让他们赶紧下去救人,就在这时候,对面船上忽然有人在人群中挤出来,从栏杆上翻身下船。
那少年人在冰凉的湖水里沉沉浮浮,终于找到了水里的姑娘,站在船上的人看见两人浮出了水面,纷纷松了一口气。
谢昭也跟着松了口气,生死大事,他也没办法坦然面对。
船上的船夫已经将两人都拉了上去,谢昭听见有人开口道:“周小将军好水性,这姑娘遇上你,可真是命大了。”
一场意外过去,好在有惊无险,何文旭从船头上回来,看见谢昭坐着,只走上前,带着几分神秘道:“你知道隔壁画舫上是什么人吗?”
谢昭猜到了一二,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人便笑着道:“是江浙总兵下头的幕僚宴请京城来的周小将军,周将军在沿海一带抗倭,几年没回去,周小将军看他来了。”
谢昭便问道:“是哪一位周小将军?”周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打仗时受了伤,那么来的应该是老二和老三。
“是三少爷周鸿宇。”何文旭道。
谢昭平静的神色稍稍浮起一丝涟漪,思绪飘得有些远了。
周鸿宇就是静姝前世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喜欢了一辈子的男人。
何文旭接着道:“也不知道那万花楼的老鸨是怎么做生意的,竟然送了一个这样心气高的姑娘过来,今日上了船便想跳河逃走,可又不识水性,差点儿给淹死了。”
“难道是逼良为娼的?”谢昭随口问了一句,心里却隐约想起一件事情来,前世周鸿宇在边关战死之后,周家的人劝静姝改嫁,静姝不肯答应,但那时候谢昭在无想寺见过静姝,已经喜欢上了她,便派人查了一下周家的底细,这才知道周鸿宇竟然在还没跟静姝成婚之前,就在外头养了外室,还生下了两个孩子。
算算日子,他见到那两个孩子的时候都已经十来岁了,可见是很早之前就有了。
前世的静姝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告诉她,总觉得这会伤了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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