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着的情绪好似突然找到出口,他不知道自己是兴奋还是松了口气,平日里灵活的脑子突然打结,着急地思考怎么回柏玉。
写写删删,柏玉的评论又进来了。
[yu]:你还在忙吗?都有空自拍了,应该空下来了吧?
[沈戟]:自拍不占用时间。
虽然没看见人,但柏玉从这句话里琢磨出一丝猫抓般的感觉,沈戟在心急火燎地挠着自己,也在挠着他。
[yu]:那你现在有空吗?能下班的话,我们见面聊聊?暂时没空也没关系,我在楼下等你。
沈戟惊住了,等不及在朋友圈磨蹭,直接请求语音通话,柏玉几乎是立即接通。
沈戟说:你没走?
没有。柏玉说:我今天就是来找你,还没说上话,怎么走?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偏心
露台离电梯最远,沈戟从走廊跑过,吓到一众手下。他们熟悉的沈老师做事效率高,忙起来步履如风,但走得再快也从容稳健,哪像现在这样跑过?
宁安那边还没搞定吗?
不可能,别是哪个合作方又出幺蛾子
沈戟用力握着手机,按了好几下电梯,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一同等电梯的人自觉往旁边让了两步,打算等下一趟。
直到进入电梯,梯门合上,沈戟才稍稍冷静。他盯着磨砂梯门上模糊的影子,听见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在快要下降到一楼时,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他有点不明白,自己这是在急躁什么?
柏玉说了等他,又不会因为他晚几分钟就走掉。他根本不用着急的。
好像不单单是着急,他还很兴奋,像个得了好动症的儿童,身体里挤满力气,不使出来就胀得难受。
楼层数字已经变成1,沈戟用力往肺里灌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经过电梯间一侧的巨大镜子时,他还刻意停下脚步,用余光看了看镜子里的人。
但余光又怎么能和正眼相比。
锋光一楼大厅的咖啡厅是开放式的,比大厅的地面高出两阶,一个吧台,几排沙发。柏玉站在阶梯上,看着沈戟向自己走来。
沈戟瞄镜子时,他就看见了,随着人越来越近,他轻易捕捉到沈戟额角未擦掉的汗珠,微红的鼻尖。待沈戟站在阶梯下望向他,他又看清了这人眼里的急切和慌张。
这和开会时的沈老师太不一样了,理性、从容好像突然在沈戟身上隐形,他看到的是几个月前在乡镇路边捡到的沈迷茫。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腹诽沈戟?在这等待的几小时,不,再把时间往前推一点,从他放下工作,头脑发热拦下摩的时起,不也一点不从容,一点不理性吗?
他不在意热搜怎么解决,别人讨论他和宁安的过去他也懒得去争辩,反复想着沈戟是不是又觉得受了骗,他又该怎么向沈戟解释。
开会时,沈戟有条不紊地给解决方案,他一度以为自己多虑了,沈戟根本分不出心思来怪他。
坐在咖啡厅的沙发上时,他不由得想,自己留下来是不是多此一举?沈戟也许不需要他的解释。
但不是。沈戟的私人动态给了他答案。
沈戟是在意的,又别扭地不肯直接问他。那么矜持的沈老师,是委屈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拍一张紧紧皱着眉的照片,以只有他能看到的方式发在朋友圈,告诉他我不高兴。
现在这个不高兴的人就站在面前,正在用一贯的职业气场掩饰慌张,眉梢挑了三下,唇角压住又松开,细微的小动作将眉眼衬托得更生动,仿佛那张戴得不严实的面具要被掀下去了。
柏玉侧身让了让,给你点杯咖啡?
沈戟摇头,不要在这里。
柏玉会意,回沙发边取来外套,那我们换个地方。
沈戟匆匆下楼,除了手机什么也没拿,而柏玉的车还停在小巷子里。两人走出锋光中心,才意识到没有车开。
我上去拿钥匙。沈戟尴尬地说。
柏玉却抓住他的手臂,现在不是高峰,要不我们坐地铁?
沈戟没有问坐地铁去哪儿,稀里糊涂就点头。地铁很空,他们所在的那截车厢没有别人。沈戟抓着扶手,觉得脑袋里烧了一锅热水,咕噜咕噜的,吵得他没办法思考。
他有话要跟柏玉说,但现在面对面,他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柏玉怎么也不说点什么?
柏玉看向沈戟,发现沈戟在瞪自己。他心里生出一种特别奇妙的感觉,头一次觉得被人瞪并不糟糕。
停车的小巷就在地铁出口附近。沈戟下车时也是稀里糊涂的,看见柏玉的车了才说: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
柏玉解锁,你现在才想起问我这个问题?
沈戟站在副驾边,眼珠转了两下。
柏玉也不上车,你都不知道我要带你上哪儿,就跟着我走。
沈戟急了,这问题他答不上来,但柏玉不也没回答他的问题吗?他固执地又问一遍:你怎么把车停在这里?
柏玉盯着他的眼睛,几秒后说:因为堵车,我等不了,所以搭了辆摩的。
沈戟困惑,什么等不了?
柏玉沉默下来。他自己都没有一个精准的答案。可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他的答案。他不那么确定地说:我想你可能又在气我骗你,我我应该尽快向你解释。
沈戟提着一口气,半天没有吐出来。他被柏玉说中了,他就是在生气,还装作没有生气,最后装不下去,却说不出口,心被猫抓得快要痒死了,只好把自己生气的样子拍下来,给柏玉一个人看。
风里有花的香气,由柏玉吹向沈戟,沈戟轻轻眯起眼。柏玉想,这就是只笨蛋狐狸,最聪明的地方是用笨拙来挠你,让你没法招架。
上车吧。柏玉说:我都告诉你。
车向白鹭庭开去,沈戟双手放在腿上,坐得特别规矩。
柏玉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讲自己和宁安的过去,他始终认为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和任何第三人无关,感情结束了,不管是以什么方式结束,都等于棺木合上,被水泥封在地底,为什么还要重新揭开?
但现在,他想满足沈戟的好奇。他讲得很平静,没有自己以为的难堪,就好像把水泥凿开时,挖出的已经是别人的故事。
他从和宁安认识时说起,那时他们都是小孩,宁安喜欢音乐,他喜欢编故事。他上高中时发现自己喜欢同性,身边最符合他审美的就是宁安。
但多年以后回头评价年少时的冲动,很可能只是因为宁安总是夸奖他浑身散发着艺术性。
那是最渴望别人肯定的年纪,谁不想与欣赏自己的人朝夕共处?
成年后,他开始追求宁安,顺利在一起。七年里宁安许多次跟他说,你是我的缪斯,分手时宁安说,谢谢你,我曾经的缪斯。
他作为缪斯的价值被宁安榨取干净了,宁安需要新的刺激和灵感,才能创作出满意的音乐作品。
过去的感情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与宁安有交集,所以你几次和我说他,我都没接你的话。柏玉道:但他转发之后,我应该告诉你,因为那已经不止是我和他的私事,有可能影响到节目。
沈戟双手先是平放在腿上,听到中途已经握成拳头。此时他终于忍不住,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柏玉眼中掠过一丝错愕,打了个弯,将车停在路边。
沈戟完全没意识到此时停车有什么不对,愤愤道:谈恋爱不该是这样,他这哪里是和你谈恋爱?他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