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1 / 2)

等到简单讲了一遍事情经过,他说道:此事虽然既有人证也有物证,但其中解释不通的地方也甚多,曲大人若要申辩,直言无妨。

曲长负道:多谢大人,下官确未做过此事。

且先不说因为几声莫名的笑就派出去一半军士引走灾祸,这种行为多么荒诞,即便是下官要下这样的命令,也应该找我的亲信,并且更不会留下字条落人口实,这未免太刻意了。

薛广点头道:甚是有理。

大理寺卿郭守堂却并不赞同,沉着脸道:曲大人这话未免便有糊弄搪塞之嫌了,你说的话乍听有理,但是以当时的情况,运粮队的管辖本就非你之职责,又如何能派亲信插手?那字条上的字迹经过比对,也与你平日所书相符。更何况

他稍稍一停,放慢语速:曲大人,你同南戎可有来往?

曲长负来之前就料到郭守堂会刁难,原因很简单,郭守堂同曲萧不和。

虽然他跟曲萧实际上也不和,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父子关系,甚至曲萧还对曲长负十分疼爱。

如今郭守堂这样问,很明显是想把事情扩大化,从曲长负为了自保和军粮的安全牺牲其他军士性命,上升到曲长负甚至曲家私通外国,配合南戎谋害郢国士兵。

这罪名可就太重了。

曲长负道:除了之前南戎使臣来访,曾经相谈数回,但也不曾独处,其余便没有过来往了。但下官是否可以问一问,郭大人何出此言?

郭守堂微微冷笑,将手中的一摞东西放在了桌面上:这是从你们曲家搜出来的。

曲长负随意翻了翻,发现竟然是一些来自南戎的书信。

他通晓各国语言,简单一扫,虽然没见到什么重要机密,但可以看出,上面的用语显得十分熟稔亲近,没有明确标出是写给谁的,开头只以兄相称。

这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现在只有两种可能,要不然就是曲萧跟南戎勾搭上了,要不然就是有人要坑曲家,从他这里开刀。

此时此刻,形势不利,疑点重重,那张并不是出自他手的字条却与面前不知从何而来的书信联系在了一起,指向一个最不可能的猜想。

曲长负一反平日的强势与言辞锋利,只缓缓道:下官并未见过此物。

薛广安抚地说:这东西虽然是从相府搜出来的,但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曲大人既然说没见过,我等主审者自然也会谨慎再查

郭守堂唇边微微泛起一抹冷笑,说道:薛尚书说的很是,此事还得深查。曲御史没见过,那么曲相又是否见过呢?

他跟曲萧原本是同年进士,未曾进入官场之前便有些龃龉,如今一年年过去,两人政见不合,性情亦不相投。

郭守堂眼看曲萧平步青云,逐渐将自己越甩越远,早就期望着瞧他有朝一日的落魄模样了。

如今好不容易对方的儿子撞在自己手里,这样的机会怎可放过?

当下,郭守堂令人传唤曲萧,询问他是否知道相关情况。

曲长负将后背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缓缓按压眉心,却并不见慌张之色。

不多时,曲萧便来了。

政务厅的偏厅之中,靖千江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政务厅的偏厅与正厅中间贯通,又以屏风隔开,本来就是供一些身份特殊之人想要听审又不方便露面是所用的。

齐徽身为太子,本就有协理政事的权力,靖千江却是昨日特意去宫里找皇上请了旨,称那些军士出事之时,自己也在场,心内不安,想要从旁听审,了解情况。

这并非什么出格的要求,皇上便也允了他。

两人都知道上一世黎秋河之死一案蹊跷颇多,内心也存疑虑,能在这里看到对方一点都不惊讶,互不搭理,各坐在一边喝茶。

此时听郭守堂咄咄逼人,竟然连曲萧都给叫来了,不由令人又是不满,又是担忧。

听到消息,曲萧很快便到了。

丞相出于百官之上,薛广和郭守堂倒先起身冲他行了礼,曲长负也站起来,躬身道:父亲。

曲萧看着他的眼神很复杂:你起来罢。

他又含笑向着薛广和郭守堂道:薛大人,郭大人,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犬子年少无知,处事未免有不周到的地方,这是本相管教不当的缘故,还请二位大人多多包涵。有什么要问的,本相知无不言。

曲长负一句话都没说。

几人重新落座,郭守堂笑道:若只是处事不周到,那自然无妨,只是里通外国的罪名可就不一般了,还请曲相千万谨慎呐。

他点了点桌上的那些物证:这些东西,是下官从您的府上搜出来的。方才曲御史已经翻看了,说是从未见过,那么不知曲相可有印象?

曲萧面色凝重,翻开看了两眼便道:从未见过。

他一顿,问薛广道:薛尚书也以为,仅仅是这些便可以作为本相父子与南戎勾结,谋害郢国军士的证据了吗?

薛广道:自然不能。书信中不过是家常叙话,并未提及过政事,除此之外,在相府当中也未寻到过其他人证物证,下官绝对不会以此给人定罪,今日请曲相前来,也只是想要了解情况。但

他实事求是地说:运粮的士兵拿着字条,指称曲御史暗中唆使他带领军士们走危险的官道;迷晕那些人的香料来自南戎;相府中又发现了同南戎人来往的书信,这桩桩件件合在一起,实在让人疑虑重重。

郭守堂冷笑道:正是如此。便算是那名士兵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敢污蔑曲御史,但他总不能将书信弄进贵府去罢?

难道还有人能预判曲御史的决定,知道他一定会命令那些可怜的军士去送死,因而提前藏下这些东西污蔑?

他这个人虽然可恶,但是说的话很有道理。

这来自南戎的书信准备起来就需要很久,而曲长负的行动不过是临时起意,谁也不能预料,要真是有心人陷害,双方又怎么会配合的这么好呢?

曲萧思路十分清晰,一点也不受郭守堂影响:

这里面只有南戎写来的书信,没有从相府寄出的书信,而且称呼模糊,送信之人是谁,又是通过什么渠道送出去的,目前均不知晓,郭大人如此武断,未免过于草率了。

他将书信放在桌上,往前一推,竟然反客为主地教训起郭守堂来:

本相身为百官之首,自有约束尔等言行的责任。郭大人行事躁进,若平日在大理寺之中也是这般办案,那怕是要造就冤魂无数,让本相怀疑你是不是应该在这个位置上了。

他平日为人随和儒雅,这一番教训却是不留半点情面,只把郭守堂说的脸色铁青,却吭声不得,对曲萧愈发记恨。

两位大人若是要问本相南戎之事,本相只能说,这纯属无稽之谈,定论之前请务必找齐证据。至于犬子所为

曲萧回过头来,凝视着曲长负:那字条是你所写吗?你当真欲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来换得粮草平安运回?

曲萧这番话说得,行家听了都要高呼一声精明。

他先是把里通外国这个最重的罪名拨开,同时反将郭守堂一军,让他不敢再随意说话。

紧接着与曲长负的对话,表面上是在询问儿子的作为,实际上等于告诉别人,目前所有的事情都与他无关,曲萧根本就不知情。

而最后一句,你当真欲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来换得粮草平安运回,暗示曲长负即便是当真做了这件事,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希望能护住军粮,而并非自己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