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淡淡道:你们刚来府中的时候呢,我就已经说过了,王爷对你们的要求很低,脸蛋好看就行,脑子长不长都无所谓。本王妃对你们的要求也很低,别给我惹麻烦就行,要争宠要献媚由得你们去。
但你往柳姨娘的糕点里下毒,这就过分了,害我早上没睡足,一直查到了现在。你若实在不想被发卖,我就将你就地打死罢。
高姨娘面如土色,苏玄将袍子角从她的手中拽出来,说道:王妃,能不能容我单独说上几句话?
林忆道:你要干涉王府内务吗?
苏玄微笑道:自然不会这般多事。
林忆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一边,苏玄便跟了上去,这样一来,其他人能够看到他们在交谈,却无法听见声音,可以避嫌。
林忆挑眉打量着苏玄:你不会是故意在这里等着的吧?请问苏大人到底想说什么?
苏玄直入主题:魏王府的后院之中人多且杂,这在京城中都是有名的,想必王妃管理起来,耗费了不少心力。但下官却听说,前一阵王爷曾经言道,要为一个人将所有人全部都清理掉,不知王妃可曾有所耳闻?
林忆道:谁?
苏玄道:曲相长子,佥都御史曲长负。
曲长负名满京华,才貌双全,令不少闺中小姐都津津乐道,林忆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且凭着她对于自己那个夫君的了解,要是曲长负当真像传言中形容的那样,齐瞻看上他也很有可能。
她说道:那为何王爷没有当真将后院里的人都散去呢?
苏玄道:自然是因为曲大人并不欣赏魏王殿下。
原来是他单相思啊。林忆笑道,不过听起来,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
苏玄笑了笑:方才听王妃言下之意,似乎十分不喜欢眼下这缠身的俗务,玄曾经应算是王妃父亲的门生,见状心感戚戚,这才想要为您排解忧难。不过是出了个胡乱的主意,王妃听过也就罢了。
林忆沉吟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跟曲长负有仇,所以故意说我的丈夫喜欢他,然后借我的手对付他?
苏玄笑道:王妃连一个侍妾都懒得处置,又怎会是那等狭隘女子?
更何况他含笑说,曲长负要真是能用这种招式来对付,他就不是曲长负了。
林忆沉吟着看了苏玄一眼,不知为何,总觉得从他后一句话当中听出了几分温柔之意。
我知道了,多谢大人提醒。
与林忆说了这几句话之后,苏玄又回到了前厅等待李裳,深藏身与名,仿若无事发生。
希望林忆是个如他想象中那样聪明的女子,也希望这一世,曲长负能够万事顺遂,无忧无惧。
等到李裳出来之后,两人便离开了魏王府。
路上的马车中,苏玄说道:您同魏王谈的不错。
李裳道:哦,何以见得?
苏玄笑道:方才不是魏王亲自送了咱们出来的吗?看来您已经向他摊开了一部分的底牌。
李裳不禁笑了:苏玄就是苏玄,察言观色,料事如神。
他承认道:想跟魏王合作,让他放心在我的支持下夺位,自然不能让魏王还把我当成是一名无依无靠的质子。我把手中部分暗藏的势力透露给他了,看样子他还算满意。
苏玄说:恕我直言,殿下这样尽心,就是为了在齐瞻登位之后,让他再反过来支持您回国夺权吗?
李裳凝视着苏玄,微笑道:怎么,这值得怀疑?
苏玄面不改色:是怀疑,但怀疑的是魏王。他那种人,只怕过河拆桥,反倒让殿下吃亏。
李裳沉吟道:确实值得考虑,不过你也不要过于担心。咱们跟他合作时,自然也得想办法抓住他的一些把柄,总不会平白付出的。
他拍了拍苏玄的肩膀说道:这条路不好走,亏了有你啊。
苏玄微微一笑。
经过之前那场好戏,陆越涵要前往南戎的事已经没有了半点转圜余地。
转眼间就到了南戎使臣离开的日子,偏生又正赶上了皇上的千秋节,因而宫中举办盛大的宴会,一为贺寿,二为践行。
曲长负入宫的时候还早,整个宫中已经是张灯结彩,亮若白昼,鼓乐丝竹之声响彻大殿,衣饰精致的宫人们手捧珍馐美酒穿梭往来,简直比过年还热闹。
宋绎走在他身边,低声道:陛下这是一心要在外人面前逞扬我国的国威啊,每一回有使臣来往,都是如此铺张。听说前几日太子上书奏请一切从简,还被陛下责骂了,说他小家子气。
曲长负看着眼前的一切,却不由想起之前在惠阳看到的那些灾民们。
那些人每一个都面黄肌瘦,目带愁苦,脸颊深深凹陷下去,有人因为吃了太多的观音土,肚子却是涨的仿佛要爆炸。小孩子光着脚踩在地上,头发黄的如同枯草。
还有沙场上的战士,就算是没有那些发霉的粮草,很多时候,他们也只能草草以干馒头和凉水果腹。
这里的一盘菜,或许已经足够一个人伙食一月之资。
常年在外面打仗的宋绎自然对此也深有感触。
但皇上不会想到这些,他所见到的,只有表面上聚集的灾民得到疏散,宋太师带领的将士们数战告捷,齐徽这个时候冲上去泼冷水,不挨骂才怪。
而相对于主张重视民间疾苦,节俭为上的太子来说,魏王爱繁华,喜排场,这种作风与皇上更加一脉相承。
这也是曲长负上一世愿意去支持齐徽的原因之一,他身上的优点与值得欣赏之处,是无法否认的。
可惜,多疑与偏执却是致命的弱点。
曲长负心里这样想着,对于宋绎的话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天子之威罢。
两人说着话,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曲长负坐下之后,发现自己的斜对面恰好是靖千江,正向着这边望过来。
见曲长负看到了自己,靖千江举起酒杯向他一敬,借着这个动作,向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便放下酒杯出去了。
曲长负同宋绎道:殿中有些气闷,我去御花园转一转,等到开席之前就回来。
宋绎道:今天宫里来的人多,你小心些,别同谁争起来。
曲长负本欲起身,听了这话顿住,神色古怪地看了宋绎一眼:在你心里,我不会是出了门就四处找人挑衅打架的形象罢?
宋绎大笑,曲长负便去了御花园。
靖千江果然在那里等他,此回一反常态,他眉宇间带着几分思虑之色。
曲长负道:怎么了?
靖千江道:方才我在案前的一盘菜肴底下,发现了一张图。
他摊开手,掌心中放着半块薄如蝉翼的素色轻纱,上面画了一只恶鬼,青面獠牙,怀里紧紧抱着一张等身高的长弓,天空中还有两只仙鹤,正在向下俯冲。
这画显得没头没脑,但两人都极为聪明,曲长负端详片刻,说道:这把弓是太子的凤鸾吧?
gu903();凤鸾是齐徽颇为喜爱的一把长弓,平素每次出门打猎必会携带,靖千江虽然也认识,但瞧着曲长负一眼便看出来了,还是觉得心里有点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