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在南戎人面前,你也如此毫无顾忌,锋芒毕露,倒让我刚认识你的时候,那个言行肆意、无所顾忌的乐有瑕。后来回了京城,趟进朝廷里的浑水当中,你便很少这样意气风发过了。
曲长负不太在意地说:是么?上辈子的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难为你还记得。
谢九泉瞧着他,视线灼热:那就不提上辈子,你如今过得好么?
曲长负并未犹豫,说道:很好。
谢九泉自嘲地勾一勾唇角,说道:果然是你的答案。我记得曾经也这样问过你几回,你的回答也始终如一。我似乎永远也无法摸透你的心思。
曲长负笑了笑,说道:那你为何要尝试摸透我的心思呢?想让我喜欢你?
谢九泉不意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面色微红,道:是又如何?
如果有人要喜欢你,喜欢的肯定是你这个人。与其去做揣摩别人心思这种不擅长的事,不如把时间花在当你自己上面。
曲长负屈指,在他手中的银杯边缘上一敲:一心可爱之人,自然会来。
他手指上的力道透过轻颤的杯子,传到掌心,又透入胸膛,让心跳也快了几分。
谢九泉脱口道:那你
我嘛。曲长负道,我说过了,你只是被我打败了,觉得不服气,想胜过我,所以总在心里琢磨,就把这种偏执当成了另外一种感情。
他沉吟了一下:你若是实在不能放下,咱们可以找时间另外打一场。当你明白了我是多么的不可战胜,就会放下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谢九泉:
他气急反笑:这就是你的方法?我还以为你好歹要说,你让我一回,被我打败,我就可以放下执念呢!
曲长负也微微带笑,在宫中辉煌华丽的灯火下,他的眼睛也仿佛会发光一样,那不常见的笑容便给人一种甜蜜的错觉。
那不行,那不是侮辱你么。他轻描淡写地说。
两人随口闲谈之间,大殿当中,悠扬悦耳的管弦之声已至末尾,袅袅飘散。
身穿云裳的舞姬们四散退下,刚健有力的击鼓声咚咚咚响起,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随着这与中原风格完全不同的鼓点声,一群身穿异族服饰的年轻男女带着圆形尖帽歌舞而来,随着鼓点欢畅跳跃,奔放欢快,充满了健美阳刚的气息。
而这些男女固然生的十分漂亮,其容貌一眼望去,也和中原人小巧秀气的轮廓完全不同。
一舞跳罢,众人高声喝彩,赫连英都向着隆裕帝举起酒杯,笑着说:感谢郢国这几日的盛情招待,小王也令随行舞者献上这一曲,希望陛下能够喜欢。
隆裕帝大笑道:忽韩王有心了,这舞蹈果然精彩,来人,赏每位舞者金杯一只。
赫连英都笑着说:陛下,这些人乃是临行前我等精心挑选出来的美人,一共有十六人,都是要进献给郢国的。中原的美人固然多,南戎舞者也有别样风情,希望您能喜欢这份礼物。
隆裕帝觉得有些不对。
这些南戎人已经来了几日了,国书以及两国互赠的礼品之前都已经交换完毕,也没人提过还有这么些的美人。
而如今他们在宴会上献出这份大礼,一定是还有其他的要求。
他尚未答话,靖千江已经在旁边笑道:前些日子,诸位上宾带来了南戎特制的丝缎毛毯,金银宝器,已经令本王大开眼界,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么些的美人,当真是惊喜重重,诚意昭昭。
他转头冲着隆裕帝拱了拱手:陛下,臣以为咱们也应当以同样之礼好好回赠,令友邦感受到郢国美人娇柔婉转的风情,才是往来之礼。
这话以皇上的身份不好说,他提出来却是恰到好处,而且漫不经心地就把郢国的回礼箍在了美人上面,使得对方没办法狮子大开口,正好说到了隆裕帝的心坎里。
他不禁龙心大悦,笑着说道:璟王所言甚是!
赫连素达见状,连忙说道:陛下,我们想要的可不是郢国的美人,我们是想托付陛下帮忙寻找一个人。
靖千江怔了怔,想起他们来自南戎,忽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看了齐徽一眼,而后者已经沉声问出:找谁?
赫连素达看了看赫连英都。
赫连英都心道,你都把话说了,又来看我作甚?
他道:我们不知道此人的姓名,但有一幅他的画像。
谢九泉的手不觉攥紧了曲长负的椅背。曲长负将手中的酒杯放下,只见画像已经被取出。
这幅画的画工一般,上面的人也长得极为普通,连半点格外不同的特点都没有,大约放到街上放眼一眼,十人中有七八个都能找到相似之处。
齐徽敏锐地发现,此画纸张用墨都是极好,但有几处已经被揉皱了。
这样的品相,在国宴上拿出来显然不合适,看着简直像是什么地方偷出来的。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注视下,只见那幅画像上面,所画之人赫然正是乐有瑕。
第47章疏花不禁风
他们这些人,之所以听到找人二字便如此紧张,是因为都知道曲长负上一世在南戎时,可是好生折腾过一番大事,因此不免多心。
没想到还真的被他们给不幸猜中。
不过好在,世上已经没有乐有瑕这个人了。
在场的人个个都极其善于伪装,齐徽很快便压下心中波澜,一眼都没向曲长负那边看去。
他仅在画上随意一扫,淡淡地说:孤这几日接待贵客,倒是未曾听说二位提起过此人,这瞧上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赫连英都道:太子殿下,你可不要瞧着他其貌不扬,中原不是也说人不可貌相嘛,治世之才可大多是在外表上看不出来的。
他娓娓介绍道:这个人文武双全,南戎的智者加起来也及不上他善辩,所有的勇士在他的手下都过不了十招。他是我们塔其克的授业恩师,可惜已经几年不见踪影,听说很有可能是来到了中原。
塔其克非常挂念,因此请我们来到郢国之后,帮忙寻找。这算是私事,所以在之前两国谈和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提及。
赫连英都跟赫连素达都是南戎大君的儿子,只不过并非同母所生,塔其克在南戎语中应该指他们的叔父。
据齐徽所知,符合条件的应该只有南戎大君唯一的弟弟,左思王赫连耀。
这件事非常奇怪,他们要找的人肯定是乐有瑕,但当年曲长负化名去南戎的时候,赫连耀早已经死了,更不用提拜他为师。
况且,岁数也对不上。
齐徽意味深长:既然是左思王的师父,怎会没有姓名呢?
赫连素达愣了愣,赫连英都连忙说道:因为只称呼为师父,高人并未留下姓名。
隆裕帝对别的不关心,但赫连英都那句治世之才却总是让帝王比较敏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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