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整幅画已经将近完工,苏玄手上的动作慢下来,最后用那根小树枝,细细描摹着华服少年的眉眼。
正在这时,外间的火苗剧烈地晃动起来,有人来了。
苏玄脸上的温柔一收,向着外面望去,却听牢头的声音极尽谄媚地说道:曲大人,您慢着点,小心脚下。
手上的树枝一下子落在地上,将整幅画给碰毁了,苏玄猛地站起来。
他眼看着曲长负正举步踏入,还有一人侍从打扮,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提着一盏白纱灯。
灯光似水,从他那一头流转到自己这一头,牵绊着心中脉脉柔情。
苏玄动了动唇,低声道:是你。
声音很轻,除了曲长负那名侍从盯了他一眼之外,旁人似乎并未注意。
狱卒同曲长负道:那么曲大人慢聊,小的先告退了。
曲长负也没看他,打量着四下,漫不经心似地说:快走罢。这个破地方又阴又冷,想必也是没有人喜欢久留的。
狱卒一僵,立刻赔笑道:之前没腾出空屋来,明日苏知县正要换地方呢。
曲长负没说话,下颚稍侧,狱卒便退下去了。
苏玄哑声道:曲大人。
曲长负道:牢里湿寒,苏知县这是感染了风寒么?要多多保重啊。
苏玄道:是,这牢房是有些冷,大人请不要站在窗边,以免着了凉。
靖千江听的直皱眉,将出门前拿的披风给曲长负搭在了肩上。
曲长负道:苏知县受苦了。本官来此,就是为了重新核定你之罪责。可否请你说一说,为何要不顾上令,放粮赈济饥民?
虽然知道目前曲长负应该对自己没什么印象,但听到他这全然陌生的语气,苏玄还是有点失落。
他顿了顿,温和笑言道:当时尚未封城,已有饥民流入城中,一者实在令人心生同情,二来若是置之不理,也会造成动乱。下官这样做,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是吗?
曲长负一挑眉,咄咄逼人:你就没想过粮食有限,又未封城,如此会引来更多流民,从而将事态扩大?
苏玄顿了顿,歉疚地说:是下官目光短浅,并未考虑这许多。
曲长负打量着他,淡笑道:目光短浅苏知县可真不像这样的人。
苏玄心里一跳,总觉得他这语气似乎有点微妙:大人,高看我了。
曲长负道:所谓不破不立。你分明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起动乱,惊动朝廷。若不是你来了这么一出,只怕此地状况还被朱成栾死死捂着,难见天日罢。
他莞尔一笑:温文尔雅,老奸巨猾,真是改不了的机心算计。哦,苏大人?
过了一会,苏玄道:有瑕?
曲长负道:苏大人一向是最聪明的。之前你特意去太师府门口堵我,想必就已经知道曲长负便是乐有瑕了。所以我以为,你看到宋家军无恙,就该猜到,我跟你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
苏玄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却怎样都没笑出来,只说:我想过,就是没敢信。
他瞧着曲长负道:我瞧你的身子,似乎是好些了?
曲长负道:比以前强上不少。
这两句无关的叙旧对他而言,已经算是多了,说完之后又道:你想让朝廷来人,我来了。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苏玄道:是,我是有话要说,我、我是
他定了定神,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低声说道:
我是到任之后不久,便发现这个地方多出了不少的山匪。也不经常抢掠百姓,但他们驻扎在山上,先后杀过好几拨想要打野味的猎户。官府几次出兵围剿驱逐,但最后都是无功而返。
曲长负道:无功而返,是因为山匪太厉害,还是因为官府不尽心?
苏玄温然含笑道:你说话还是这样,一针见血。
他目光眷眷地在曲长负脸上一扫,而后垂眸道:
不确定的话我不敢说,但天底下哪有不下山抢掠,只杀冒犯地盘之人的山匪?他们便不怕饿死吗?这样看来,这些人不像是想要据山为王,倒像是守着什么秘密,怕被人察觉。
曲长负跟靖千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之前昌定王口中卢洋碰到的那伙山贼。
当时,卢洋也是在这一带被他们绑了,并通过这个契机达成了倒卖军饷合作,曲长负这次过来,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了解此事。
两个都是聪明人,再听苏玄提供的情报,心中都已经隐隐猜出了些许端倪。
苏玄亦顺着曲长负的目光看了看靖千江,略顿,没说话。
曲长负道:甚好,眼下迷雾未开,便劳烦苏大人再蹲上几日大牢。他日重获自由之时,相信你的仕途也会随之更上一层。
他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竟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摸出一块素白的帕子,一支女子用的眉笔,递给苏玄:可否将那座山画出?
苏玄接过来,掂在手里沉吟片刻,却是一笑道:这帕子做工真是精细,让我留着吧。
他神态从容地将手帕折起,放入袖中,然后从衣摆上撕下一块料子来,提起眉笔,在上面勾勒。
靖千江在旁边听着他二人说话,又看到这一幕,深深、缓缓地呼吸了一下。
苏玄的画工极佳,记性也好,几乎没什么停顿,很快就把曲长负要的东西画了出来,自己端详了一下,然后递给曲长负。
当地道路曲折,做此图所用的时间也有限,怕是不能详尽,你去的时候多带点人手,万勿大意。
靖千江忽然抬手,越过曲长负,将苏玄那角衣摆给接了过去,冷冷道:多谢苏知县费心。
苏玄的手指一紧,没有松开,脸上倒是淡笑如旧,靖千江目光深邃地回望,漠然神情之后,是一派的犀利与冷冽。
两人的对峙只在短短片刻,而后苏玄不着痕迹地将手松开,任由靖千江把地图拿走。
他行了个礼,和和气气地说道:一别经年,璟王殿下虽然改易容貌,但性情脾气都还如旧。
靖千江微微一哂,抬手便将面上易容除下,对着苏玄颔首:苏相,久见了。
当年朝中人人皆知,苏相有一样本事,那就是无论是人是物,只消被他看过的,都能将其独有特点牢牢记在心中。
他跟靖千江就算是不太对付,也算同朝多年,再加上看曲长负对待这个侍从十分特殊,心中便已隐隐有了猜测,出言一试,果然没错。
苏玄道:方才在言谈之间,有瑕提到前世之说,未见殿下诧异之色,看来,得此机缘的人可真是不少。
他话里有话:能够重生一回,尤其得跟殿下说句恭喜。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什么玄机,曲长负在旁边听着,眼睛微微一眯。
靖千江负手道:不过,既然能够从头再来,人人想做的,都是弥补遗憾,断没有一次要比上一次糟糕的道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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