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沈秋独自站在落月琴台的湖畔边。
以往此时,他本该在剑玉梦境中修行武艺,但今夜沈秋却毫无睡意。
青青被掳走,宋乞丐的责骂,还有隐楼中的遭遇。
这两日的事在沈秋脑海中不断翻腾,让他难以入睡。
今夜有星光,还有一缕皎洁月光,下弦月的光晕照在湖面上,就好像是湖泊下点燃了一盏跳动不休的灯。
还有风吹过来,吹在沈秋脸上,颇为舒爽。
他的心情挺复杂。
自来这世界已经快一年,哪怕在太行山中最凄惨时,沈秋的心情也未有如此时般沉重。
在以前,他总是自持智慧和见识,以高人一等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但你不尊重什么东西,那东西就会狠狠的唾弃你。
现在眼前这世界便挥来一掌,狠狠的打了沈秋一个耳光。
青青被掳走的事情,彻底击碎了沈秋内心的骄傲,前世的经验和见识,在这件事里,可完全帮不上忙。
他太小看这片江湖了。
仔细想来,他说着要行走江湖,却甚至从没有踏进去过。
不过,这是好事。
“承认问题存在,是解决问题的第一步。”
沈秋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句。
说给自己听。
“沈秋,你为何不去休息?”
温婉的声音在沈秋侧边响起,他回过头,就看到在小湖上方的木桥上,瑶琴姑娘正站在那里,她身后有两个侍女。
一人提着灯笼,一人抱着古琴。
“我,在想些事情。”
沈秋活动了一下肩膀,他对瑶琴说:
“心中也是邪思难溢,便出来走走,瑶琴姑娘为何也不睡?熬夜可对皮肤不好。”
“难怪青青总说你喜欢说些怪话。”
瑶琴姑娘轻笑了一声。
她挥了挥手中美人扇,两个侍女便快走几步,将谈话空间留给小姐和这沈秋少侠,在侍女离开后,瑶琴也舒展了一下身体。
她趴在栏杆上,还带着面纱,一边轻摇扇子,一边说:
“可是在担心青青?”
“嗯。”
沈秋点了点头,也不隐瞒,他和瑶琴保守着一个共同的秘密,两人往日虽因身份而不亲近,但却是可以信赖之人。
“我从宋叔那里听说了,你们在隐楼打探的消息。”
瑶琴看着湖面映月,她轻声说:
“那伙五行门人,既是要将青青和那些无辜女子献于魔教魔君做孝敬,自然不会虐待于她们,反而要好生照看。
所以青青丫头不但不会有危险,而且这会没准还在胡吃海喝,她那个性子是不服输的,也颇为聪慧,不会让自己受苦。”
沈秋知道这是瑶琴在安慰他,他沉默了片刻,说:
“但青青现在肯定很害怕。就如我和她落难太行,我昏迷时,让那丫头在雨夜里为我寻找一处避难地一般。
她在豪雨山林中行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找到了一处山洞,又冒着雨将我拖进那里。”
沈秋低下头,他深吸了一口气,说:
“那丫头救过我,两次!”
瑶琴趴在栏杆上,耐心的听着沈秋说他和青青在太行山的经历。
她这等聪慧,自然知道沈秋隐瞒了一些事情。
比如那个神秘的山鬼,但她并没有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贸然探究他人的秘密,是会遭人恨,也是很危险的。
“我会把她救出来的。”
沈秋看着湖面,他似是对瑶琴,又是对自己说:
“以后便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既已下定决心,便不需再胡思乱想。”
瑶琴轻摇着手中扇子,风吹起她的面纱,她说:
“去睡吧,沈秋。”
“要不再聊一会?”
沈秋抬起头,看着瑶琴,心中之事说出来,让他轻松很多,他便开玩笑说:
“这等月色,又有美人相伴,去睡觉也有些太可惜了。”
“你这轻薄浪子。”
瑶琴也佯装生气,这平日落落大方,自有气度的姑娘也做小儿女态,跺了跺脚,对沈秋说:
“今日你偷看我容貌之事,我还没和你计较呢。”
“是我不对。”
沈秋装模作样的抱拳俯身,对瑶琴说:
“小生知错了。不过说起来,瑶琴姑娘,我自见你起,你便一直带着面纱,这是苏州风俗?还是其他缘故?”
看到瑶琴沉默,沈秋感觉自己这问题有些孟浪,便又说到:
“若是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过。”
“倒也不是。”
瑶琴抬头看着天空星月,她叹了口气,把玩着美人扇下的流苏珠子,说:
“只是我娘故去时,交待于我的,她说我这张脸与她颇为相似,怕以后会有不详。自少时起,我便一直带着面纱,也画地为牢,再不出这落月琴台。”
“这样吗?”
沈秋点了点头。
这瑶琴姑娘生的国色天香,又有婉约之态,自古红颜祸水,不想给她自己和这偌大的商坊招惹是非,是可以理解的。
他心中其实还有一问,在沉默了片刻后,他又问到:
“我在太行山中,就听青青一直说关于你的事,那时起,我便有疑问。瑶琴姑娘,为何大家都不称呼你的姓氏,而要直呼其名?你不是该叫苏瑶琴吗?”
“不。”
瑶琴姑娘笑了笑,似乎不是第一次被问这样的问题了。
她语气温和的说:
“我就叫瑶琴。不冠父姓,乃是我父亲定下的。”
“他一生爱极了我母亲,在母亲因病故去后,便依着母亲的遗愿,将我的名字改成了瑶琴,这也是我母亲的乳名。
她出身边地,乃外族女子,本就是没有姓氏的。”
“原来如此。”
沈秋了然,他不禁感叹到:
“苏伯父真乃用情至深之人。”
“是啊。”
瑶琴摆了摆扇子,沈秋也停下了问话。
两人之间似乎还没有这么深谈过。
“夜深了,瑶琴姑娘,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