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1 / 2)

虞祺脸黑了黑,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寻常,低声问道:“我这心里没底,这几条告示贴出去,若是引起骚乱......这可是大过年啊!”

张浚道:“如何乱,谁敢乱。民心民心,说得难听些,你我都是权贵官员,但你我就只有一颗心。这天底下,还是穷苦的人多,加起来,他们的心,比你我多上数倍。”

虞祺叹道:“也是。赵统帅这些政令,是真正得民心,又得了平衡。就算是风调雨顺,那顶顶好的上等田,能产三石稻谷,得米留些稻壳,就算是八成,不到两石半。一户人家算六口人,四个成年劳力,人等不足五分地。产出来的粮食,吃到青黄不接时,依旧得挨饿。再让他们交相等的赋税,就得逃荒出来讨饭,这些年,到处都是流民,饿殍遍地。贵人们还要计较比他们少一成的赋税,就是丧尽天良了。”

张浚频频点头,道:“就是那女婴补贴,这笔钱,着实大了些。”

虞祺啧了声,嫌弃地道:“赵统帅不是说了,要钓大鱼。王远齐,加上到先前还在送进来的田产钱财,不知几何。女婴从出生后,只要活了一年,衙门证实后,第一年补贴两百个大钱,次年逐渐减低一成,补到五岁时为止。这养了五年的孩子,怎么都有感情了,女婴能留下一条命。这几个大钱,是真正买命的钱,如何都值得!”

张浚正要说什么,听到屋外赵寰爽朗的笑声。他忙走出屋,看到她扬了扬手上的信纸:“岳将军与吴将军会师了,他们打下了兴庆府,连着夏州一并拿下了。”

兴庆府是大夏的都城,加上西凉州,夏州,等于将西夏往更西北边,硬生生推了一线。

虞祺在身后抚掌大笑叫好,张浚被惊了一跳,忙瞪了他一眼。

赵寰笑道:“我的俸禄都拿出来,去买些焰火放!”

张浚他们跟着喜笑颜开,分别去操办。

下午,衙门前贴了告示。

穷苦百姓减赋税,生养女婴有补贴。

喜上加喜。

府城从没这般沸腾过,城里的鞭炮,此起彼伏。

赵寰与娘子们用年夜饭,张浚他们硬凑上来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酒,吃了团年饭。

吃过饭,大家一起走出门,来到了城墙上。

焰火升空,五光十色,娘子们一起笑着,欢呼雀跃:“今年真好啊!赵统帅,明年,以后,都要这般好!”

任慧娘笑得比烟花还要绚烂,眼泪都流出来了,高呼道:“肯定会,走出后宅,就再也不要回去。”

张浚看着神采飞扬的妻子,既心酸,又愧疚。

可怜她有才华,有雄心万丈,却无处施展。困囿在后宅,真是苦了她。

张浚温柔伸手,给她披上了风帽:“冷,别吃了一嘴风。”

赵寰仰头望着眼前的绚烂,娘子们喜悦的泪,好似酒意上涌,心中跟着涌起万丈豪情。

她定要这大宋天下,全如此时般的盛世!

第82章

初二开衙,其他人继续忙碌,赵寰则开始着手雅州互市的事宜。

雅州是巴蜀的重要门户,紧邻吐蕃与大理国,南边地界到达沫水,西至金沙江。

当地人口稀少,众多部落聚居,最主要的部落是“羌”。在神宗时期,原本是羌人的俞龙珂,后改名包顺的将领降服大宋之后,雅州一地的部落,渐渐学起了汉文化。

雅州的碉门,亦是对吐蕃与大理国的重要关隘。唐朝时期起,就在当地设置了互市,马帮亦从此地出蜀。

当年宋太.祖立国时,大理国曾立刻派人庆贺,有归顺之意。

当时的守将还劝宋太.祖继续攻打,拿下大理国,均被宋太.祖拒绝了。

宋太.祖在舆图上,沿着沫水划了一条线,曾言:“此外非吾所有也”。这就是后世著名典故“宋挥玉斧”的由来。

此后数年,大理多次上书,请求加封其为藩属国,大宋均没答应。

大宋忌惮大理国,一是大理国与导致唐灭亡的南诏有一定关系;二是实力不足,管不了那么远。

说来也可笑,蠢货也有时能歪打正着。大宋与大理国宗藩关系,被亡国之君赵佶确定了下来。

大理国向大宋称臣不久,赵佶就进了金兵营。赵构到处逃命,大理国与大宋的藩属关系,名存实亡。

两地民间倒是没断了交流,在梓州路三不管的乌蒙部缓冲带,私下贸易往来。

赵寰对此地的重视,张浚他们虽然能理解,还是有不同的意见:“赵统帅,如今未能一统,且不提南边,岳将军他们在与西夏打仗,且金国还虎视眈眈,伺机反扑。正义军的领地,被三方包围其中,强敌环伺。眼下将精力,集中于某一地,可否会稳妥些?”

赵寰从不一言堂,而且她非常欢迎他们提出建议,且虚心采纳。

这次赵寰却坚持,画了简单的舆图,认真解释:“仅从位置来说,此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南边,就先让赵构多蹦跶一阵。至于金国与西夏,则不会停,要继续打下去。打仗乃是打粮草钱财,这些都从何处来?”

她无奈叹了口气,道:“别看北地已经太平安稳了,不过是病入膏肓的病人,将将从鬼门关救回来,些许喘了一口气。打容易,打烂之后,再恢复难啊。没了粮草,就要加收赋税,百姓又得再倒下,本就拖着一口气,倒下之后,就再爬不起来了。打下来的疆土,又有何用?土地重要,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更重要。”

赵开最擅长钱粮之道,对此很是支持赵寰,沉声道:“以前吴玠总是嘴皮子一张,要钱要粮草。送得慢了,他还生气跳脚,要参奏我。且不提运送之难,张宣抚,你最明白不过。这征收兵粮,说得好听点,是百姓怨声载道,真正的情形,就是饿殍遍地。”

张浚神色黯淡了几分,沉默着没有说话。

赵寰看了他眼,道:“这仗,不知还要打多少年,得边打边养,绝不能等到打完之后再去管。且说句丧气话,哪怕我失败了,留给他们的,是太平安宁的天下,我觉着值,无悔矣。”

无悔!

赵寰平静的话语,却令张浚他们猛地抬头,一齐看向了她。

赵寰迎着他们复杂的眼神,面色寻常道:“向死而后生,我一直都抱着此种想法在做事。无愧于民,放在无愧于心之前。”

无愧于心,这心,究竟是好是坏,不过是个人的以为罢了。

无愧于民,帝王皆爱民如子,将此话挂在嘴边,朝臣进行修饰传颂。

却从没有帝王,真只在意这片江山的百姓,而并非无上的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