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来了,墙上地上都可作诗,若是写得好,还会得到欣赏传唱。
青衣书生一听“初阳台之诗”,登时露出了惊艳的神色,显然看过,而且还觉得很出色。
他惊讶道:“那首诗竟是这位小姐写的?我还以为是男子之作。”
听到此时,青衣书生已经露出了一副神魂颠倒之态,他忍不住又酸又涩又纠结地问:“这位千金,怕是已有婚配了吧?不知是许了那户人家?”
书生此言一出,酒楼里哄堂大笑。
书生茫然,只觉得这些人戏弄自己,渐渐恼怒起来,道:“你们笑什么?”
“那位小姐怎么会有婚配?”
一人调侃道:“不过,你该不会,是看上这位县令千金了吧?”
书生被点破心思,有些羞恼,索性承认下来,道:“有何不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家算是,祖上也曾出仕,我只是对那位小姐有些心神往之,并未做出格之事,不必受你们耻笑吧?”
酒楼中人笑得更大声了。
终于有人好心地揭露了谜底:“张兄,我们笑得可不是你。但别怪我们好心劝你一句,你若是要提亲,还是打听打听再去吧。”
书生道:“怎么,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那人神秘一笑。
“谢小姐的确品行出众,才智无双,还是县令千金,并且尚未定亲。只不过……”
他故意卖了个关系,拖长了音,直到吊足了胃口,才往下道――
“只不过,她也丑得天下无双。”
“你看上的这位,在钱塘县可是有名得很――”
“――大家都说她,乃当世无盐女,钱塘钟无艳!”
然而,酒楼内的闲谈,早已传不到这位县令千金,谢茗小姐的耳中。
她策马一路向西,最终停在葛岭山前。
山门一道,左右一副对联,一联是“初阳台由此上达”,另一联“抱朴炉亦可旁通”。
她将马交给马夫,领着两个侍女上山。
山腰处,是抱朴道院,有几个道姑正懒洋洋地扫着庭院。
谢小姐领着侍女走进去,跪在宝殿前,叩拜起伏。
这时,一道春风吹过,撩开了谢小姐的半薄帷帽纱,露出她真实的面容来――
眯缝眼,朝天鼻,腊肠唇。
皮肤半黄不白,头发稀疏干燥,且人生得干瘪,相貌不多好看不说,也没什么精神气。
这位谢小姐,心地善良,满腹经纶,品行才华家室都不缺,但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丑女。
那风来得怪,谢小姐见帷帽被吹起,顿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将帷纱盖住,好遮掩容颜。
然而她慢了一步,在宝殿里打扫的小道童已经看到了她的长相,吓得一呆,连手上的扫帚都倒了。
小道童当场哭了起来,哭着往外跑,边跑边嚎叫道:“师父!师父!救命啊!猪妖化形来了!”
小孩子的声音太过凄厉。
谢小姐僵硬。
两位侍女尴尬异常,忙上来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道姑们无措地领着小道童过来道歉。
名叫春儿的侍女气恼道:“你们怎么教孩子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平白冲撞我家小姐!”
道姑们点头哈腰,而小孩子还是哭闹不止,不敢看戴着帷帽的谢茗,扭着身体想要逃跑。
谢小姐抿了抿唇,她柔声道:“没关系,小孩子,童言无忌。”
说罢,她本来想去摸那孩子的头,但看那小道童见她靠近就躲,还是作罢。
她艰难地道:“我参拜好了,春儿,冬儿,我们回去吧。”
说着,她将帷帽压得更低,低身走了。
两个侍女还怕小姐生气,连忙跟上去。
谢小姐回去的路上,没有再骑马,而是乘了车,即便在车内,她也没有摘帷帽。
春儿和冬儿焦急不已,使劲在外头给她讲笑话听,可奈何她们磨破了嘴皮,小姐还是淡淡的,偶尔一笑,也僵硬得很。
等回到府里,谢小姐快步回了闺房,等关上门窗,她才终于摘下帷帽。
谢小姐坐到妆台前,看着自己铜镜中的长相,看着看着,终于流下两行清泪来。
须臾,门外传来三声敲门响。
谢小姐连忙擦了擦泪,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