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尹司锦没有告诉他结果,柯少嗔也能清楚的知道,这棵树已经彻底活过来了。
目睹全程的前后变化,他的眼中不由得透着几分新奇。尹司锦见柯少嗔反应如此,便问:你舍不得它死去?
柯少嗔:当然,毕竟是我记忆中的一部分,如果就这么没有了,果然还是会很遗憾。
即便那只是一棵树。
尹司锦听完,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微垂着头,沉默许久,忽然道:生命有始亦有终,没有事物可以永远长久。你如此至情至性,反倒容易被伤。
我只是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柯少嗔的性格一向如此。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都会去尽力做到最好,不管过程容易还是困难。只有竭尽全力之后的结果才是我能认同的结果,其余的结果我都不会接受。死对我而言是最大的失败,而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失败。
一段话说下来,也不知牵动了尹司锦哪根神经,说得他是苦笑连连,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悲伤哀婉之色。
柯少嗔想起二人的身份之别,还有那无法避免的寿命差距问题,想了想,还是忍着没把自己的主张继续伸张下去。
他不想因为这种人人迟早都会面临的问题,破坏了他和尹司锦之间的关系和心情。
于是随便找了一个新的话题,轻松而又巧妙的让尹司锦忘记了刚才的谈话,二人再次协伴往校园的方向走去。
下午考的是数学和科学,都是柯少嗔不用看书都能轻松解答的题目。拿几分钟的时间审题答题,答完之后直接撂下笔在众人的注目中面无表情地走出静谧的教室。
出门寻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来与尹司锦尽情聊天,享受这难得的独处时光。
随后满怀遗憾地看着时间逐渐往后流逝,眼看太阳就要下山,考试结束,他也必须要回家了。
再拖延下去也没有意义。
回去之后,总归还是能再一次见到尹司锦的。
便站起身来,趁着大家在交考卷还没有走出教室的空当,与尹司锦道:我也该回去了。
尹司锦表情微微一变,露出格外不舍的寂寞眼神。
每次柯少嗔出现的时候他能有多开心,那送柯少嗔离开的时候,他就会有多落寞。
可是即便难过,他却又不能不照做。不然未来无法前进,他们或许连第一面都见不到了。
时间是x164年,12月1日上午9:37分。柯少嗔道:那面圆镜先放在你那里,以后我会找你要的。
尹司锦沉默点头。
柯少嗔看出对方的情绪,伸出手拉了拉尹司锦的手,仰起头道:放心,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见面的机会。十年后,我们就能住在一起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分开。
尹司锦忍住心酸,涩声说道:真的吗?
柯少嗔对他笑着道:当然真的,不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和你说了吗?我以后会来娶你,未来的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尹司锦破涕而笑,眼神悲伤,却还是点了点头。
嗯。
然后借用二人相连着的手,将柯少嗔送回了未来。
接着轻叹一口气。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
抬起眼眸,看着面前从教室中拥挤而出的人群,目光瞧见其中一位笑容灿烂,却露出明显死相的男孩儿,眼神毫无波动的忽略过去。
柯少嗔回过神来的瞬间,发现自己竟然坐在办公室里。
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诧异的发现时间并没有出错。
紧接着觉出了不对。
他为什么要下意识抬头看向墙壁?手腕上的表哪儿去了?
还有,他怎么会在办公室里坐着,不应该是在那敞亮的咖啡馆里吗?
皱眉抬头看向四周,发现章依莱和兔妖相对而坐,中间还摊着一本契约簿。卜岛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侧一动不动,办公室里会计的那张桌子也不见了。
同样不见了的还有那总是出现在他视线范围之内,总是想尽办法在他面前刷存在感的少年王琼。
以及
看着那一头长发的尹司锦,柯少嗔诧异地薄唇微启,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下一刻,一段庞大、复杂,熟悉却又处处带着差异的记忆,毫无征兆的迅速涌入柯少嗔的脑海,险些将他大脑胀裂。
柯少嗔疼痛难忍地弯下腰,额头青筋暴起,面色涨红唇色发白,双手按着脑袋艰难喘息着。
尹司锦第一时间发现不对,跑来问道:少嗔,你怎么了?
柯少嗔痛苦抬起头,皱眉看着面前有些恍惚不清的身影,吃力道:夏钧
尹司锦:那是谁?
柯少嗔无奈地闭上眼睛,不断喘着粗气。
果然。
将涌入脑海中的记忆分辨而出,柯少嗔很快找到了两份记忆之中的最大不同。
夏钧不见了。
从小学五年级的期中考试结束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的记忆不断冲击着柯少嗔的心灵,截然不同的情绪竟仿佛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一般真实强烈。
这个人不是他,绝对不是他。他怎么会厌世冷漠到这种程度,孤寂得好像灵魂早已经死去,留在此处的仅仅只是一个会走会动的躯壳而已。
章依莱和卜岛发现了柯少嗔的不对,却没有人跑来问他怎么了。不是因为寡情不愿靠近,而是因为恐惧所以没敢上前。
看着二人注视着自己的眼神,柯少嗔只觉得十分陌生。他道:我们今天没有去咖啡馆吗?
仅仅只是一段简简单单的普通问话,却把在场的几个人齐齐惊吓了个遍,似乎没想到柯少嗔竟然会用这种温柔的语气讲话,而且表情也没那么阴冷渗人了。
章依莱连忙道:您只是让我去接这个兔妖过来,并没有
话落,柯少嗔抱着疼痛难忍的脑袋,看见章依莱脸上竟然多了一道十分狰狞显眼的蜈蚣纹伤疤,惊慌的神情丝毫找不出她平时傻兮兮的蠢笑模样,终究还是有点忍受不住了。
够了。
话音一落,屋内几人顿时噤若寒蝉,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