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男子正一边整理着面前桌案上杂乱的书卷,一边招呼刚坐到了自己对面的年轻男人:“……等二叔我收拾一下,你今日倒是来的比我预想中要早的多……”
坐在男子对面的人只看着男子收拾,视线渐渐却落在了书案上那一沓厚厚的稿纸之上,只听年轻男人问道:“叔父这《异国风志》是不是终于,就要完成了?”
收拾着书卷的人,手渐渐停了下来,抚上了自己面前的那一沓稿纸,有些心满意足的道:“还差一点了,等下次再出去一趟,应该就差不多了。”
年轻男子便又道:“叔父此番才刚回城,现在便就已计划着下一次出去了,那下次又是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又会去哪里?”
赵存甫将稿纸整理齐整,这才看向了对面的男人道:“估计得一个月之后吧,下次……”
沉吟一番,赵存甫又接着道:“应该是去南方最远的那个边境小国了。”
说完,又接着收拾,突然他却从那一团杂乱中,抽出了一幅画卷,然后看了几眼便双目一亮的展开在了赵侍新的面前,道:“对了,侍新,你来瞧瞧,这是叔父前两年在窦灵国周游时,无意间收集到的画作,当初本打算一回京就给你送过来的,没想之后整理了下屋子,这一时就找不着了,这前两天才突然又被我给翻出来了……”
男人说着,目中似乎有些期待。
赵侍新的视线落在了展开的画作之上,只见微泛黄的宣纸面上,只画了一位异族装扮的年轻女子。
女子头上带着连体的帷帽,几乎遮掩了女人的大半张脸,只能见面上似乎略带笑意的红唇,以及那白润的下巴。
赵侍新还未说话,赵存甫又摸着下巴道:“……光看这下半张脸,侍新你有没有觉着……倒是跟当年那位……
赵二爷说着看了眼对面自家侄子的神情,才又缓慢接道:“那位……公主还有几分相像,不过呢这画中女人的这笑,不知为何,我瞧着却总好像给人一种不大舒服的感觉。”
“虽隔了这么久,但这画你现下还是拿走吧,说不定会是一个线索呢,毕竟这些年……”
说着,赵二爷只微顿了顿,叹了口气的道:“我也知道你对当年那事的执着……”
赵存甫说完,就想将画作卷起递给对面的人,没想对面人却似乎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只将画作拿到了一旁,没再多看一眼的笑了笑缓慢道:“叔父,这也只是略有两分相似而已。”
“不过,即使再多上几分,现在也已经不用了。”
“?”
赵存甫有些疑惑,很快又似想明白了一般的追问道:“不用了……那侍新你这是,终于决定放下当年的那事了?”
男人说着方才因激动而微撑起来的身体又坐回去了些的欣慰道:“这样才好,叔父早就劝过你,你这正当男儿大好的年纪,又何必还一直揪着过去那些个令人不快的记忆不放……”
赵存甫说着,呷了口方才侍童端来的清茶,看着窗外连绵的细雨又缓缓道:“恨一个人呐容易得很,但你也得看这人值不值得你这么“惦记”啊,你能忘记那些过往,重新开始,叔父很为你高兴。”
一语完毕,又听这位二爷接着语音幽幽的道:“毕竟,你现下也坐到了这个位置,而且当年……最终害了我们家门的宦官王瑾等一干人差不多也都被你给亲手处置了,这还漏网了的若是怎么也没个消息了,便也就这么放下了吧。”
赵侍新只单手执起了茶杯,看着茶汤底部沉下的绿叶,不知是在想着什么,渐渐却微抿了唇角,笑了笑道:“叔父不必担心,侄儿知晓该怎么做。”
这话匣子一打开,赵存甫就又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老生常谈的啰嗦了。
这之后聊了没几句,便又听他开始念叨:“当年啊,也是你叔父我实在得上天眷顾,才能在那流放途中,这么好运的遇上边境的那些狂徒惹事,才能这么趁乱逃脱,而且之后也多亏你叔父我足够聪明勇猛,才也能一直都没被那些人给再抓捕回去……”
男人似乎是回忆起了流放途中刚到边疆之时那几乎从那晚起便改变了他命运的一夜。
那晚若不是驿馆里有武功高强并且专爱挑衅官府的狂徒捣乱,在馆里放了把火不说,还同仇敌忾的好心将能解开枷锁的钥匙扔给了他们这些犯人,这才让他能这么侥幸的逃脱。
之后又正好就随了他的心愿,一边躲避追捕,一边还能周游列国,没想竟是就这么的因祸得福,让他以往从没机会做的事,那时便就这么实现了……
男人说着似乎又想到了其他什么现在想起还有些愧疚又难受的往事,他只又话音低落了些道:“没想,五年后碰巧遇上你派来外邦调查的人,咱们叔侄二人才有机会再这么见面,我也才能知道……原来这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赵侍新听到这里,面容也有些冷肃,半晌才微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叔父方才这话,说了这么几年了,还没腻吗?”
果然赵存甫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一扫面上阴霾,提高了些声音道:“我知道你这孩子一直不信当年是你叔父福厚运好,但若不是这样,那难不成当年还是谁故意来救你叔父的不成?!”
赵侍新捏着茶杯,半晌垂眸淡淡的开口,嘴角却似微有嘲弄:“也不定还有另一种可能……”
赵存甫可不能想象还能有什么其他的缘故,他只看着自己的侄子道:“嗯?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可能……?”
赵侍新对上自家叔父瞪大的双眼,很快只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就算是叔父你福运昌厚吧。”
对面男人有些没劲的摆了摆手,“……算了算了,二叔我也不跟你争了,我看你呀就是嫉妒……嫉妒……”
赵侍新只笑着,未再回应这话,两人又聊了些其他事物,大概一刻钟左右,赵侍新便起身准备告辞。
赵二爷赶忙拦住,留他再不济用过午膳再离开,说着今日本是想留他在这里松懈一日的,没想他这侄子整天还是这么日理万机的。
拒绝了赵存甫的殷切挽留,赵侍新走出室庐,站到了廊下,看着廊外连绵的细雨,脑中晃过方才叔父已乐此不疲说了好几年的话,赵侍新不由便想起了五年前突然再见到他这本该流放远疆,生死不明,但当时却跟着他的下属再回到了他面前,并且告诉了他当年的这逃脱事实,令他不得不派人去调查一番后得到的禀报结果——
即使结果表面看来似乎并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推敲一番,侥幸逃脱……
似乎——也并没这么容易。
从那以后,每每再回想起那女人最后一晚在他耳边说的话以及当年某些令他稍感奇怪的画面……
还有便是他那嫡母切切实实被人给剁了的拇指,赵侍新只觉,他真的是挺好奇的。
今日与当年得到调查结果那日,似乎也是同样的连绵阴雨天气,这天气,也与十年前,在北门外亲自送走戴着枷锁的叔父时,似乎也是一样。
现在站在廊下,赵侍新的脑子里渐渐又浮上了五年前那时冒出的想法,只看着廊外景色,眼微眯了起来,眉宇深邃,似是在想着什么。
——萧辰意,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或者你就是,觉着好远是吗。
不觉又想到这女人现下“什么都不记得”的模样,男人只望着廊外阴雨,面上渐起了点薄笑。
全不记得了是吗,没关系,他赵侍新不介意好好的,桩桩件件的帮那女人牢牢的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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