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无力,只能象征性地按了按太阳穴,虚弱地出声提醒:“麻烦小声一点。”
“啊,行。”司机见他这幅有气无力的模样,目光映出同情。
他关了短视频软件,专心开车。
车内一时只剩下偶尔的导航提示音。
司机觉得无聊,路上半是好奇地又和秦瞿搭话:“小伙子,和女朋友吵架了?”
秦瞿烧得难受,听得见他说话,却没心思回他。
司机当他默认,于是打开了话匣子,“嗨,你也别生闷气,有什么问题就改,你女朋友看着好像对你很强势,但也是在关心你,你看她跟你说话的时候讲得多详细周全,而且一看就是温柔的人……”
秦瞿闭着眼,听着司机的声音在耳边一直萦绕,脑内不断浮现刚才的场景。
他无端勾了勾唇,说不上是自嘲还是别的。
是啊,她一直是那么温柔的一个人。
用着最缱绻柔软的声线,却如最薄最锋利的刃,在他心上缓慢划过一刀又一刀——
说不出的疼。
下车时,来接秦瞿的佣人见他这幅状态,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人扶回家中。
医生赶到时,秦瞿已洗了澡换好衣服,虚弱地躺在床上。
当问出秦瞿昨夜的动向后,他严肃地皱起了眉头:“最近那么忙,又抽烟喝酒还淋一晚上雨?不要命了?”
秦瞿沉默着不说话。
医生见他这副模样,也明白他此刻听不进去他的建议,例行检查完后,严肃地勒令他卧床休息两天,又去与佣人嘱咐了一会儿,便离开。
这样折腾了许久,秦瞿烧总算退了下来。
佣人知道秦瞿此刻情绪不太好,知趣地将冲好的药放在床头柜,帮他将窗帘打开了一点,便安静地退开。
走时,她一不小心碰倒了办公桌角落上斜靠着的相框。
好在房间里铺了厚厚的地毯,玻璃相框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仍然毫发无伤。
秦瞿注意到了佣人的小动作,在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时,眼中闪过别样的情绪,让人拿过来。
相框有些重,边角锋利且冰凉。
由于常年放在办公桌上最边缘,前面被各种文件或者小物件层层叠叠地挡住,早被忽略多时,甚至落了些灰。
秦瞿皱着眉,仔细观察着玻璃中封存的照片。
那是一张他和梁枝的婚纱照。
准确来说算不上婚纱照,只是在家中院子里所拍的普通的写真罢了。
那时他们才领证不久,恰逢时间宽裕,梁枝看到网络上一组婚纱照,心血来潮,便约了个摄影师想要与秦瞿一起去拍。
秦瞿倒也没意见,毕竟结婚时太过低调,也算是委屈了梁枝,这会儿能补偿,便给她尽量补偿。
原本出行的机票都买好了,却又因临时有事,不得不将这个计划搁置。
最终,两人只在院里,就着门口开放的簇簇鲜花做背景,潦草地拍了几张做背景。
但梁枝毫无怨言,在拍照前进衣帽间挑选了很久,最后像模像样地选了一条白纱裙,有几分像是婚纱。
那天阳光正好,别墅门口被精心修剪好的玫瑰正当怒放,梁枝摘了一片玫瑰花瓣在手里,问他像不像她今天的口红色好。
拍完后,她脸颊红红地请求摄影师将照片好好封存在相框里,当晚紧紧抱着他的腰,乖顺地任由他要了好几次。
有很多次他覆在她身上时,都听她小声又认真地在他耳边低语,说她好开心好开心。
相框寄回家中,她便将其郑重地放在了书桌上,还有一个相册,被她自己不知道藏在了哪儿。
照片里,女人一身素白的长款纱裙,上面碎钻闪闪,衬得她整个人纤细漂亮得不可思议。
那时梁枝面容尚且青涩,抱着他的手臂的动作有些小心,脸上仍挂满幸福与憧憬的笑。
秦瞿猛然意识到,原来那个时候,梁枝也曾经那样纯粹地对他笑过。
并且这样的笑,过去只属于他。
而现在,又会属于谁呢?
她会像曾经对待他那样,对那个男人笑得眉眼弯弯,温柔的眼睛里蕴着纯澈的光。
她会接受他的礼物,与他约会牵手、拥抱接吻,甚至……也那样乖顺地躺在他的身边。
秦瞿骤然急促地深吸一口气,向后仰头,后脑勺狠狠嗑在了床头。
越想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琐碎的画面越会如浪潮一般涌上,充斥他的脑海。
照片里女人的如花笑颜仍在眼前,他狠狠咳嗽两下,将相框反扣在床头。
端起还冒着热气的药,他一饮而尽。
苦味霎时间蔓延至整个口腔。
秦瞿面无表情地将碗放回去,睁着眼睛许久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