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手稿,他跟凌余
杨清水手撑着膝盖,出的汗渐渐干了,只觉得背脊一股寒意。所有线索汇聚到一起,终于拼成一个具象的图画,可他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因果关系。
杨哥,我明白你
杨清水抬手制止了他,先别说话。我脑子缓不过来,你让我再理理。
他写的推理文创造了这个世界,一个原本应该以凌余为主角的世界。
可是他不知为何穿进书中,改写了故事,取代了凌余的位置,凌余消失,另一本命运之书应运而生,并且操纵了秦育生。
杨清水频繁被杀,当然一部分因为他自己不时作死,另一个原因,他自己本来就是应该被消灭的bug,当他真的最接近死亡边缘,被消失的凌余重新出现了。东风压倒西风,西风压倒东风,凌余跟他成了风暴下的牺牲品。
过了一会儿,秦育生看向他:所以你现在明白,其实我只不过是个傀儡,接受命运的操纵。如果这一次不是凌余找上门,我躲不过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动手。
第72章
门诊大楼人来人往,从自动大门进来的不论是病人还是家属,大都径直往两边的分科门诊或上住院部走去,少有东张西望的,即便看见自助挂号机旁边坐着两人脸色凝重地交谈,手中没有病历不像等人,也见惯不怪,世上悲欢离合的事情太多,特别在医院,谁敢细问细想。
杨清水抵着脑袋,不愿说话。所有线索摆上台面,一时之间缠成一堆乱麻,他的出现不是已经改写了吗,秦育生身上的命书能预言他发生的事情,说明一切都命中注定,而不是他的意志展现?命书附身秦育生,是随机选择,还是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见他不说话,秦育生有些着急:时间不多了,你的朋友马上要来,我得加快速度让你了解情况。
杨清水顿了顿,你怕警察吗?
要是我坐牢了,你得劫狱把我弄出来,才能救得了凌余。秦育生不好意思地说,基本上只有命书需要我的时候,我才拥有力量,像刚才如果你死了,命书的叙述会出现混乱,所以利用我把你救回来。其他时候,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不是吗?
秦育生不住向他示弱,杨清水猜想是要博得自己的信任,毕竟力量太强大会让人畏惧,至于事实是否真如秦育生所说的那样,他无法得知。
话说回来。秦育生问,上一次你都能够穿越回去了,为什么还要改稿回来,留在自己原本属于的世界不好吗?
杨清水微微一愣,我做错了吗?
秦育生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拘束的模样,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留恋这个世界,毕竟你在这里也只一年多。
我没想那么多。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陷入昏迷前,林知律握着他的手,在他耳边声声呼唤。
听话,你一定要好起来。
当他发现电脑上的手稿可以改写另一个世界的命运之时,他只想赶紧苏醒过来,告诉林知律,不要担心。
所以,原来他早就做了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里有许多割舍不掉的人,许多留恋的理由。
被秦育生的话拽回思绪:你愿意再回去一次吗?
回去?
两本命书都有操纵命运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必要有人死,有悲剧发生。如果你能回去现实世界,将另一本命书,或者你称之为手稿拿回来,两本命书合二为一,人的意志和情节都不再发生矛盾,那么附身在我身上的命运就不会继续追杀凌余,他才有活路。秦育生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热切,当然,这件事情对我也有好处。两本命书融合,我就不用被命运利用解决麻烦,不用再杀人。
杨清水听出来了:这就是你提出的合作?
秦育生点头:只有你能在两个世界中来回,而只有我,才知道怎么让两本书结合为一。二位一体,一本决定万事万物的来由背景,另一本则注入新的变量,转动命运,就好像大钟的齿轮,严丝合缝,不需要外力推动,就能运转起来。
杨清水思索一阵,盘算他讲的话,忽然明白为何凌余重伤,秦育生没有多加一把力直接将人杀死。未必秦育生花费多大气力挽救凌余,相反他预知未来,却不躲不跑,故意重伤凌余,逼迫今天的见面来到,告知杨清水真相。更重要的是让他清楚认识,他们都需要对方。
他看向秦育生,心里有点儿发毛。
如果猜测没错,秦育生的计划相当周到了,先引诱凌余上门,给出线索让杨清水窥探出真相,再在最后关头现身,看上去被动无可奈何,实际全都在他盘算中,可见脑子清晰得很。
果然,能被命运选择的,都不是普通人吧,这副憨直无害的样子,是装给杨清水看的。
看见杨清水迟疑不豫,秦育生皱起眉头,又劝说:你在犹豫什么?这是对你对凌余都百利无一害的做法,如果是怕回去的过程有生命危险,我可以保证,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你。
我要再考虑一下。杨清水说。
秦育生心头有些许烦躁,但他知道杨清水不同别人,只有他能穿越回去能把手稿拿回来,要是他拒绝合作,两本命书合二为一的计划就彻底无路可走。宁愿缓缓,也不能逼得太紧,让他起了疑心。
他搓了搓手,从西装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了电话号码,既然你需要时间,我也不方便一直在这里,等你考虑清楚,打这个电话给我吧,不要再跳楼了。
拦杨清水一回大伤元气,下一次就未必来得及了。
让杨清水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也未必是好事。
将纸条交给他之后,我先走了。秦育生定了定,眼珠子大幅度转动,他察觉到来者的路向。转头看了一眼,感应大门外只有三两个提着片子病历聊天的路人,他却快步往回走,穿过消化科门诊,绕到楼梯口不见了身影。
秦育生离开不久,杨清水站了起来,一路走到电梯处,摁上四楼重症监护室。他若有所思,秦育生已经知无不言,但有些细节被他略过了,听上去好像一部只有梗概介绍的电影,给人感觉苍白。他想起一句话,在九成的真相中掺入一成的谎话,事实会被扭转到相反甚至极端的方向,这是他最害怕的一点。
他一路想着,撞到人也没察觉,走到对着凌余病床的窗口位置静默。凌余剃成光头,鼻饲、药物点滴、体征仪器,各种管子插在身上,一点一点抽干了人的精神,生命枯萎的样子,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人。
他扒在窗口上,盯着里头,好像呼吸机上反复跳动的数字能说明什么。跟凌余说到头也就认识半个月多点,可看着凌余躺在里面,意识昏迷,他既心痛又内疚,按照秦育生的说法,正因为自己抢了凌余的位置,才会让故事线并行出两个轨迹,凌余本可以不用经受这些灾难,他是罪魁祸首。想到这里,他怎么能不自责。
正想着,忽然看见玻璃的倒影,林知律站在自己的身后。
杨清水转身,见是他,吁一口气: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凌余吗?林知律看着他,熬了两日不累吗?
杨清水苦笑,想起今天又跳楼又啥的新奇刺激,还真是精神得很,看见林知律才神经松懈了一点。他走过去,身体斜倾,脑袋靠在林知律肩膀上,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