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无声,仿佛与这座山融合一起。
好一会,她才开了口。
声音沙哑又清晰。
“原以为我佛慈悲,却不想吾身乃妖魔。”
这似深非深的一句话,其实贯彻了她这一生。
从出生时荣耀之下的惨烈,到如今的惨烈炼狱之下的顿悟。
佛前叩首求的愿望,原来还是不行啊。
她看着娇艳的灼日想着。
天狗跪下了,其他人也跪下了。
“主上,您是生来尊贵的人,本可以享受权力,放纵自己,可您没有。”
“这世道,素来强者为尊,您若是要做那克制而秉正的圣人,我等愿随您从善。”
“可若您要做那横行天下的妖魔,我等也愿随您作恶,与整个天下为敌,至死不渝。”
为善,她不是没做过。
纵然在边疆死战,几度重伤,她也仍旧惦记着让下面的人帮助各地流离失所的流民,让他们一路不被驱赶,不忍冷饿,可是呢?
竟还是这伙流民。
是她让人安顿厚待的流民啊。
她该有多痛?
用最正确的事,酿造最惨烈的结果,摧毁她的心志,推翻她固守坚持多年的道义。
这就是炼狱。
而这些流民之事还是他负责安排的,天狗跪在地上,双手作揖,低着头,眼底猩红。
“主上,求您决断。”
“否则就杀了我吧。”
明谨回应了吗?
天地之间,山野之深处。
依稀听到她寥寥一句。
“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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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琯泽山山洞中的尸堆被人发现了。
找到了蛊,发现了骇人的死状。
监察院的人还没走,搜查了周遭,发现了地面上的血脚印。
“是男子的鞋印。”
“这些人的耳膜充血,显是音蛊之术。”
“是剥皮?”
众勘察者议论纷纷,但不理解剥皮为什么做这种事,庄无血却说:“邪教之人做事,哪有什么为什么,这鞋码的确是庄帏也就是剥皮的,那么这些流民就是他虐杀的。”
众人没有异议,他们此前只知道谢明黛死在琯泽山中,至于她怎么死的,无人知,只是后来勘测尸体被带走后的山洞,很多人隐隐有猜测,但因为梨白衣跟已经晋升少院主的庄无血下了禁口令,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这剥皮如此猖獗,如今行踪飘渺,按此前谢姑娘跟那广陵谷谷主所言,怕是我们这次剿灭也等于为他们做嫁衣裳,也许真正的骨干已被剥皮跟那徐秋白带走了,却是难以追查他们踪迹,也不知是否还在乌灵。”
众人都想抓住剥皮,但都看向庄无血,院主不在,君上政令还未下达,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全看对方。
庄无血却看着地面上的痕迹,苍白的脸颊上露出奇异的笑,慢悠悠说:“之前,那老东西不是说剥皮姓司徒么?”
众人沉思,司徒?
“去查跟谢家曾有过仇怨的,姓司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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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白衣终见到了明谨,此人好像大病初愈,雪色苍白,眉眼寂静,但并没有她预想的那般癫狂颓废。
相反,她好像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焕然一新的瑰色。
那种炼狱而生的曼陀罗艳色,在清寂平静的气质下有种变幻无常深不可测的虚无感。
明明切切实实存在的人,好像变得不真实了。
从谢家无懈可击的端方嫡女,到纵横武林天赋不可一世的绝世天才,再到如今这样的她。
梨白衣都亲身接触过,却没有一次是能真正触摸到对方真正温度的。
谢明谨,她是一个谜。
但她不探究了,只问:“伤势可还好?”
如今天气近冬,已有梅种先于寒中开了花色,明谨本在看着枝头梅色,闻言偏头看来,道:“好很多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