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无论契丹,女真,汉人,又或者别的什么民族;

也不管是亲宋、亲金,又或者死心塌地跟着明显没法子抢救了的辽国皇帝一条道走到底的

这一瞬间,都是同一个反应:瑟瑟发抖,安静如鸡。

嗯,金人比辽人要稍微好一点点,虽说极度不满宋人黄帝城忽然撕毁差一点就签订了的海上之盟、和这些年暗戳戳支持辽国的捣乱行径,可他们好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比起把宋人的大度和气当成怂包可欺、吃进去不知道多少岁币的辽人,他们还是相对有点底气的。

虽说这点儿底气只够他们自忖降宋之后的待遇至少超越辽人,

远不足叫将士们对抗虽然失了最大两件黑科技、却因为天命归宋越发气势如虹的宋军吧,

反正原金兵对上原辽军总有一股子莫名的优越感,也还是挺有利于宋军北上的。

作为既得利益者,宋军也乐得一伙儿一派祥和的。

虽说大梦初醒的原.赵佶,给向晓久留下的后手坑得不轻,但连诸葛太傅等人都对向晓久才是真的宋国皇帝,赵佶只是一个帝归紫微之后支配躯壳的家伙深信不疑了,他再不肯甘于祥和,也搞不出什么把戏呀!

不想被顾惜朝捧在北伐、西征、平南等等先锋军中充当吉祥物,除了干脆利落当个太上皇,全心全意发展他的书画文艺事业,又还能怎么办呢?

他立下的太子赵桓倒也是个能折腾的,不也还没打下西北,就乖乖认怂成了太上皇?

这一届大宋士大夫简直是太祖之后最奇葩的一届!

止戈为武四个字都给他们吃到狗肚子里头去了呀!

明明在御驾亲政之前,还一再强调此行只为收回燕云十六州,千万不要和金人死磕的,结果呢?

连蒙古草原都打下来了!

一直被绑在先锋营、哪里打战哪里搬的赵佶父子,冷漠.jpg

完全不想提醒那群脑子都被自己吃了的士大夫,一旦武将的地位上来,文人必然风光不再的未来。

反正皇帝就是个战时先锋营、太平也要战战兢兢守国门的职业,谁爱抢谁抢去吧!

反正朕是不管了!

好歹有个当着诸族军民被雷龙迎回紫微宫的老祖宗在,那家得了天下,都亏待不了老赵家。

在向晓久还耿耿于怀着又一次废帝制不成、还连君主立宪都没搞出来的时候,被双九蝴蝶过的老赵家彻底佛了。

皇位?

若非大臣们受不了洛阳城一下子住了三个太上皇,其中一个才刚刚冠礼没两年,硬是逼着太上皇们一起下了一道此后皇帝,非重病伤残、实不能国事者,惟花甲之后方可退位的圣旨,一并放到向晓久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身边,给高高供到太庙中去,

老赵家的皇帝,只怕能玩出个儿子才襁褓之中就退位的把戏!

毕竟洛阳城中住进去第三位太上皇的时候,被爹坑了的新君,也才堪堪垂髫呀!

嗯,也不知道是大宋军民文武们终于没那么热血上头了,又或者是实在不好意思把垂髫稚龄的小皇帝押在先锋营的缘故,大宋的军事行动,总算在雷龙迎紫微之后的第三次禅位仪式后,暂停了下来。

然而周遭邻居们,除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其实都不怎么高兴。

毕竟被纳入大宋版图之后,无论是契丹女真党项又或者别的什么族,只要大伙儿之前没作奸犯科,日子都好过极了!

举个粟子:

只要勤劳肯干,宋天子治下居然连庶民都能一日三餐、旬日有肉,就问你羡慕不羡慕!

岂止是羡慕?没能赶上大宋版图扩张末班车的周边百姓,简直嫉妒得面目全非了好吗!

第一百二十章

谢恋恋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还能这样过,谢梦山又何尝不是呢?

想当年,他也曾二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殿传胪、春风得意;

也曾一心想要做个忠直敢言的贤臣,

也曾为了辅佐君王谋个天下靖平、海晏河清,而在金殿之上据理力争、直冒龙颜

初初被外放出京,明明进食出身、金殿传胪、翰林得意,最终却被外放了个下县县丞浊流官的时候,

谢梦山也曾信过天子不过一时遭奸人蒙蔽,只要他始终不忘初心,终有等到天子重复圣明的一日。

直到他那陪他寒窗、陪他得意、又陪他偏僻县城辛苦度日,始终没有丝毫怨言的妻子,在怀第三胎的时候,却在一场本还有挽救余地、只因着缺医少药大小皆亡的时候,谢梦山才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之前始终不愿看、不忍看的现实。

宋室江山已是满目疮痍,皇帝初登基时候的弊政大革、虚心纳谏,也不过鬼话而已。

也就是他这样的蠢货,才会将那鬼话当了真,才会有那许多年克己守律,

才会在妻子因着外任途中奔波流了第二胎孩儿时仍执迷不悟,

才会在任上以县丞之身却与上头知县知府、下头县尉文书都格格不入,最终落得个妻子难产、需要二两好参吊一口气的时候,自家连参须都寻摸不到一根,匆忙忙求人赊账,却到底延误了的下场!

谢梦山不愿在女儿面前显露自己曾经的无能蠢笨,是以有些事从来不与她提,有些话也从来不和她说。

只有谢梦山自己,才知道那个雪夜之中,他匆匆奔波了那小县城中唯二的两家药堂,却连一根二十年的人参都寻不着,不得已向上司同僚低头,好不容易求得一根得用的人参,急急刚回家,却听到妻儿俱亡的噩耗时,是何等样的滋味,又是何等样的怨恨。

怨恨皇帝既然想着放纵享乐,又何必拿虚心纳谏的鬼话诱哄人。

更怨恨自己白读了二十年书,只看到横渠四句的壮怀广阔,却没看到张横渠一生何曾在官场几日?不过仰思俯读、著书立说罢了。

谢梦山心存怨望,更狠毒了曾经那个自以为是、终叫闺阁娇养却自打嫁了自己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的妻子凄凉丧命的自己。

所以谢梦山根本不觉得自己依照官场惯例,留截赃款能算个什么事。

是,赃款数额是多了点,可谁叫他运气好,吴铁翼非选中他的辖地埋赃,托付的偏又是他准女婿呢?

左右吴铁翼给他自个儿蠢死了,这银钱他们翁婿便是都不享用、移交上去,

且不拘给哪一级上峰收归己用、又或者真还能留了那么一成半成落到皇帝手里,

免不了经手的还要疑心他们翁婿恁大方上交那许多银子、自个儿不知更截留了几何呢!

到时候皇帝会不会因着那一成半成的多看觑他们翁婿一分不好说,那些以为他们截留更多的上峰同僚,却少不得要把他们翁婿剥皮抽筋、敲骨吸髓了。

倒是落在他们翁婿手里,谢梦山自忖再爱享受,也不过是前院后楼的十几亩地,便是每餐玉粒金莼、日日锦绣新衣,又能靡费几何?

总是短不了女婿收拢抚恤他底下三班六房弟兄们的靡费,也少不了女儿施粥舍米送寒衣的善心

就是谢梦山自己,有了吴铁翼那一笔在手,自忖也不吝在其他官场惯例能如何的事情上松一松手,

如此不拘一县一州,但凡他治下之地,便是成不了他年少无知时妄想的海晏河清,总也能比其他地方好些许。

那才是真的不亏了自己、也有功于民了呢!

谢梦山盘算得好啊!

哪里想得到他那好女婿远比他想的还要更不按常理出牌,偏偏又遇上皇帝与安王闲得慌,非撞到他武功县来呢?

也真是时运不济了!

偏偏又不只是时运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