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笑了一笑,随后又接着低下头去看账册。
沈沅让徐妈妈去薛姨娘那里要那三千六百一十五两银子,这个差事可不大好完成。虽然每次徐妈妈去的时候薛姨娘对她的态度都极和善,又是让丫鬟上茶,又是让丫鬟上茶果,可但凡说到银子,便只推脱。但徐妈妈也是铁了心的,见天儿的就往薛姨娘
那里跑,且在那坐着不走,势有不拿到银子她就决不罢休的架势。
如此过了十日之后,徐妈妈终于是将这银子拿了回来。
现在徐妈妈就一面将手中的银票交给沈沅,一面笑道:“姑娘说的对,这银子若不趁现在要的勤快些,不定的到后面她就要借故推脱呢。”
沈沅接过银票看了看,也笑道:“这些日子想必薛姨娘心中也着急,都没有歇息好。”母亲那间首饰铺子卖得的银子想必早就被薛姨娘给开销了出去,她身上哪里有这么多的现银?这些日子她让徐妈妈催逼的急,薛姨娘只能想方设法的凑齐了这笔银子。不
过想必也不好凑,不然不至于手中的这些银票面额不一,连几两银子面额的都有许多张。
沈沅拿了银票在手里,却又开始出神。只拿了这些银子在手上有什么用呢?银子是死的,便是在那里放个一百年,那也不会多一分。还是拿出去做点什么,生钱的好。只是到底该做什么呢?母亲的那间首饰铺子原是极好的,但若是再开一间首饰铺子,那可就不一定再如先前那样的好了。更何况她也知道,虽然现在看着还是太平年景,但很快的不是西边旱就是东边涝,难民无数,纷纷涌入各处大城市,甚或吃不饱饭揭竿起义的,天下开始动乱。朝中到时又会是那样剑拔弩张的局面,人心惶惶,又有多少人有心情置办首饰头面之类的?只怕这
首饰铺子的前途也堪忧……
沈沅想了想,就叫了青荷和青竹进来:“你们去叫了三姑娘和五少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同他们商量。”
母亲的陪嫁并非是她一个人的,自然这笔银子到底该用来做什么也不能由她一个人来决定。
青荷和青竹答应着出去了。过了约两刻钟的功夫沈泓就过来了。
他穿了一件佛头青色团花纹的夹袍,个子看着又长高了些,而且人看着也较以往活泼了不少。
一掀帘子看到沈沅,他就两步走了进来,笑着叫道:“长姐。”沈沅手里拿了绣绷正在绣一尾金鱼。前些日子她答应沈洛要给他绣一只荷包,等新年的时候给他。前儿她想了想,沈洛最喜养鱼,在荷包上绣两条金鱼想来他必然会喜欢
的。所以昨儿她就赶着描了花样子出来,今儿就裁好了一块宝蓝色的缎子开始绣。这才刚绣好了一尾金鱼,沈泓就过来了。
沈沅将手里的绣绷放在了手边的炕桌上,招手叫沈泓过来。
沈泓在炕桌对面上的炕沿坐了,低头看她的绣活。然后问道:“长姐、要、要做、什么?”
沈沅微笑:“上次去给大伯母拜寿的时候答应了大堂哥,要给他做一只荷包的。趁着这两日没什么事,就赶着做出来,等除夕回祖宅祭祖的时候就好给他了。”
沈泓点了点头。
沈沅又看着他,目光中带了温和的笑意:“泓哥儿看着又长高了。”
沈泓抬头看她,笑了笑。
他话少,日常对着旁人的时候多是垂眼不言语,看着很老成的样子,不过对着自己亲近的人便会经常笑,看着就让人觉得心里很温和。
沈沅禁不住的也笑了起来。随后她又柔声的说着:“前两日我听父亲说,年后你就要去国子监读书了,是吗?”
沈泓点了点头:“嗯。”
目光晶晶亮的,里面有向往。
他原就是个喜爱读书的孩子,能进国子监他心中自然是高兴的。
沈沅忍不住,倾身抬手过去轻摸了摸他的头:“到了国子监里要好好读书。长姐不是说要你做什么举业,做个多大的官儿,多读些书,多明白些道理总是好的。”
“嗯。”沈泓重重的点了点头,答应着。
旁人听说他要进国子监读书了,要他好好读书,都是说让他往后考取个功名,光宗耀祖的,但长姐却不会这样说。跟她在一起,他总是会觉得很轻松。
随后姐弟两个人在一块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听得外面青荷的声音:“姑娘,三姑娘来了。”
随后就见碧纱橱上吊着的帘子掀开,沈湘身上披着一件月白色的撒花斗篷,双手拢在手笼中走了进来。
不过她仿似很不高兴的样子,一张俏脸紧绷着。冯妈妈紧跟在她身后,看着沈沅的目光带着些幸灾乐祸的笑意。沈沅皱了皱眉。好好儿的,沈湘这又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