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梦不禁心下大喜,以为自己的劝说起了作用。
本来也是,沈正泽心魔入魂,就是他什么也不说,对方都会往极度阴暗的方面去想,更不用说他火上浇油,生怕沈正泽不嫉妒、愤恨。
严梦极尽所能,添油加醋:还有,你知不知道沈家被烧?凡间生灵涂炭,可北冥派和青阳阁却毫不作为,任由惨案发生。你就不觉得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特别虚伪,你难道不想揭开这些伪君子的真面目吗?
沈正泽挑了一下长眉,无聊地撇了撇嘴。
严梦有些看不懂沈正泽的神情了,最后下了一剂猛药:还有那个谢灵均,他与江歇两个人师徒情深,上天入地修炼,增长修为。江歇待谢灵均如此好,可却把你留在这里,任由你孤身一人。两百多年间,他们看都不来看你一眼,你就不想将他们除之后快吗?
你在说些什么废话?沈正泽轻浅一笑,缓缓开口。
他虽知自己说的话绝对不能出口,更无法抵达对方的耳朵,却仍旧忍不住贬损严梦。
严梦凝神细听,却无法听见沈正泽的话。
灵山谷底流水激荡,声如雷响,沈正泽如若说得太轻,声音被淹没在水流声中也实属平常。因此严梦并没有发现异常,只当自己修为不到家,这才没有从流水声中分辨出沈正泽的话音。
严梦等了一阵子,发现沈正泽并没有再度开口的意思,这才继续劝道:你如果加入我们,我们绝对将你高高供起,不敢有丝毫怠慢
游说的话刚起了个头,就听到有细微的响动从上面传来。
灵山阵法密布,光是来者心诚与否,就能借由阵法分辨一二。
灵音寺的和尚大多是体修或医修,并不精通阵法,整座山脉的阵法还是由其他门派帮忙施放的。可众人忌惮慧明,又总有要求灵音寺帮忙的时候,无人会去蓄意招惹灵音寺。因此来到灵山的人都十分诚心。
这也是姜政把传送定点设在灵山外围的原因。
姜政当日说评价灵山的阵法:密布阵法,虽十分简陋,我却不能蓄意破坏。
只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说明了一切。
严梦不知是真不怕死、胆大包天,还是真不懂事、初出茅庐。总而言之,从他不怀好意进入灵山阵法的那一刻起,所作所言都不能逃过慧明的双目。
灵山只有一个地方不受阵法监视,那就是沈正泽所在的灵山谷底。可就算灵山谷底,也在他被镇压之后不久,重新布置了阵法。
严梦开口说完第一句话,慧明就从灵音寺里飞奔而出,直接从山巅一跃而下。等严梦觉察到声响时,慧明已在他头上百丈远处。
又一眨眼,慧明直接已经赶到严梦面前。
严梦还没来得及惊讶,就把慧明拎了起来,抛到空中。一掌击出,严梦胸口窒痛,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嵌在了对崖岩壁之中。
慧明沉默着,凌空又是一掌,山石飞来,竟是借由这一掌将石块拍在了严梦身上。三掌过后,严梦被埋在岩壁里,动弹不得,只露出一个脑袋还能转动。
慧明收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大师饶命!严梦见情状不对,立即出声哀求,我没有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不知大师为何将我困在石壁中?
慧明置若罔闻,不为所动。
严梦恨得咬牙切齿,不知慧明可以感知他的心情起伏,自以为装得很好,狡辩道:大师,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以后离灵山远远的,就连冰川也都不踏足一步。
慧明双手合十,衣袍在风雪中翻飞。
他沉默许久,开口问道:你是何人,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如果换做别人定然要反驳严梦,骂得对方再不能狡辩。可慧明是灵音寺主持,比丘不得说他人所犯之戒,也就没有将严梦所犯之过一件件罗列出来。
严梦思来想去,措辞道:我乃青阳阁医修,从北冥大陆长白山来,来灵山是听说这里全是医修,想要向诸位大师请教医术,好解救伤者。
慧明并不言语,心念一转,一根九天玄铁链冲出,直接击破坚硬的岩石。
严梦以为降魔链是来索命的,当即惊叫一声。
等他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并无大碍,除了方才被慧明拍了一掌,胸口有些闷疼外,其他地方都无伤痛。
还没来得及庆幸,他就被降魔链捆住,一把抽入水中。他来不及求救,就直直被锁链带着往水底去。
慧明的声音穿透激流,传到他的耳中
阿弥陀佛。施主有朝一日如若能够诚心悔改,降魔链自会放你出来。
说完,慧明低头看了一眼沈正泽,而后踩着岩壁,从山脚向山顶走去。
沈正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情况,好似是严梦做了什么错事,直接被慧明镇压在水中了。
你比我还惨啊。沈正泽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昔日你说要杀死我,今日可算得到报应了。我还只是被囚/禁在水面上,你干脆直接压入水底了。
他又想到,自己曾经和谢灵均在水中欢好,到了一半,未及水底,就已经被锁链给拉扯住了。他还以为这锁链是有长度的,看来并非如此。
降魔链伸缩自如,能将严梦给打入水底,长度难以计算。
沈正泽悠悠道:不知他说了什么,本来我一点也不好奇。但能够触怒慧明大师,他也真算有本事了。我反而变得有些好奇了。
这一日,沈正泽很是快活。
有了新鲜事,生活不论好坏,总胜过日复一日、一潭死水。
·
十年后,谢灵均重登灵山,袖中揣着一卷玉轴,前来拜访慧明主持。
谢灵均还未走到禅房,慧明已经分辨出来人。尽管慧明已有将近三百年没有见到谢灵均,可还是能够在听到对方脚步声的时候,立即辨认出是谢灵均。
谢灵均的脚步声很沉稳,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忧愁。
慧明起身,将佛珠圈圈缠绕在手腕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两人就在庭中相遇。
大师。谢灵均双手合十施礼道,弟子已经找全去处心魔的所有灵药,肯定大师为沈师兄炼制药剂。
慧明亦双手合十,回道:好。
话音刚落,禅房中冲出另一个人,正是三百年前与江歇一战的易宗掌门岑听雨。
岑听雨因为策算出沈正泽将会为祸人间,便要先下手为强,准备杀死沈正泽。虽然终究没有成功,可谢灵均看到对方便觉不祥。
谢灵均心中如临大敌,可依旧不动声色,淡然发问:岑掌门怎么也在灵音寺?
我来这里自然是寻慧明大师的。岑听雨见到谢灵均也气不打一处来,冷冷道,你一个不满五百岁的毛头小子,也要过问我的私事吗?
谢灵均不卑不亢道:并非过问岑掌门私事。实在是掌门昔日要杀我师兄的事情历历在目,如今也心有余悸,生怕岑掌门又要说些魔种降世为祸人间的谶语。
说完自我开脱的话,又接着为沈正泽辩驳:
沈师兄与人为善,从未杀人。岑掌门如果因为不经的策算,就要随意杀害他的话,我可真不能理解。我如若看一个人不顺眼,可这个人以前、现在都没有犯过事,就说他以后一定是大奸大恶之辈,现在就要除去他惩恶扬善。我如果是这样的人,岑掌门是否觉得不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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