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均不说话,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沈正泽心尖好一阵酥麻,又接着问:你多久一换?
随缘。谢灵均懒得去回想,约莫是一周,约莫是三四天?其实不换也没有关系,都辟谷了,绝不会脏,但谢灵均依旧忍不住。
而现在,沈正泽就穿着谢灵均的中衣,躺在被窝里,听着外面的人叽叽喳喳。
其实到了后来,沈正泽伤势稳定下来后,就被谢灵均抱到医馆的后房里了。虽瞧不见别人,但他境界超出外面的弟子,不知道多少,别人的胡说也一并听了去。
听到嘲笑他,受个轻伤,就要占用这许多的灵药资源,他倒还不怎么生气,笑笑也就过去了。
但听到说他同谢灵均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此类荒诞不经的话语,他就直觉一腔热血都往头上涌来。他把这种感觉,归咎于气愤气愤别人污蔑他与师兄之间的单纯关系。
热血冲头,他就想到师兄替他换衣服这件事上去了。
师兄是怎么替他换的呢?
换之前,定然要先将原先的衣物给脱下来。
一想到谢灵均的手,在他身上游走了一个遍,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得奇怪了起来。
这时,他还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直男,自然不会往男男啊、耽美啊这种地方想。
什么叫直男?就是两个人在沧海的秘境中,赤条条地相拥一个月,那也是纯纯的师兄弟情!是疗伤!是心无杂念!
现在只是换了一身衣服,比起之前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了。
可一千多年前那次,和眼下情况又有些不同。这一千年间,谢灵均指点他剑法,带着他参悟万宗归元,他对谢灵均有了
有了什么?
沈正泽睁大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笑了起来当然是有了感恩的心。他现在已经不想去抢大师兄的气运,而是认认真真与谢灵均相处的。
不错,他现在已经是万象境初期了,和谢灵均一个境界,只要努力修炼,很快就能赶上对方。他要用自己的剑,去打败谢灵均,让对方承认他。
沈正泽挪了一下头,偷偷瞥了一眼谢灵均,只见对方端坐在地,打坐入定,不为凡尘所扰。
看到谢灵均这样,沈正泽就感到泄气。他好像总是会被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所影响,而大师兄却心无旁骛,永远这般镇定自若,将凡尘纷扰视若无物。
他什么时候也能够到达这种境界呢?
沈正泽暗自叹了一口气,十分羡慕谢灵均,又为对方强大的人格所倾倒。
沈正泽想要排除纷扰,可却还是忍不住去听外面的人说话。他明明知道这样有碍心境,可心中还是有一种隐秘的冲动,不断牵引着他这么做。
一个弟子以为自己站得够远,沈正泽肯定听不到,于是说:我们都是从旭日大比,一步一步走上去的。可听说沈正泽走在路上,就直接被阁主看到,收为徒弟的。估计也就只有这样的天资,才能让谢护法高看吧。
沈正泽心中一阵暗喜。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天资被人承认,因此感到欣喜;还是因为让谢护法高看这一句,而感到快活。
又有一个弟子问:你觉得,谢护法对沈正泽的关心,会否显得有些有些热切?沈正泽三个月没醒,谢护法就在床前呆了三个月。他还特意去李长老那里,要了被褥之类的。你们什么时候看到,谢长老去要这些东西?还不是为了沈正泽。
沈正泽吃力地动了动手,抱住薄薄的一层棉被,凑到鼻尖,轻轻地嗅了一下。
这棉被还是昨夜刚换好的,只沾染了一点点的幽兰芬芳,几近于无。
沈正泽若无其事地放在手中的被子,纳闷道:我刚才的举动也太诡异了吧,身上的中衣的确是谢师兄穿过无疑,但被子肯定是李别长老那里领来的,怎么可能有大师兄的味道。
沈正泽会知道中衣是谢灵均穿过的,就是他之前闻过,衣服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冷冷的栀子香气。
至此,沈正泽不自觉咬住下唇,情不自禁地想:这是大师兄穿过的衣物,大师兄的肌肤同这件衣服相贴,而现在,这衣服到我身上了。
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再配合着外面的说话声,沈正泽的耳尖略微泛红。
这感觉,就像谢灵均把他整个人,都给温柔地抱住了。
沈正泽深呼吸了几口,慢慢平复心情。
你怎么了?谢灵均虽然入定,但仍抽出一部分精力,时刻关注着沈正泽。沈正泽呼吸陡然急促起来,他也就从入定中抽身,睁眼询问,生怕对方伤势恶化。
沈正泽听到谢灵均清冷的声音,觉得自己愈发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这样平淡无波的声音,好多人弟子听了,都会有些怯怯的;可沈正泽听了以后,不但没有被拒之千里,反而更加想要贴近对方了。
谢灵均没有等到回答,当即起身,走到沈正泽床边,俯身,并伸手探向对方颈部的筋脉。
一点都不冷。沈正泽心想,我早就知道了,从师兄以身为我取暖那一刻起,就知道师兄不禁不冷,还十分炽热。身体如此,心也如此。
谢灵均食指、中指的指背,捎带着体温,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在他的掌心中,舒展开自己的身体,任由他抚摸。
沈正泽的思路又开始误入歧途:难道我想要让大师兄,替我做一套全身按摩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了。
谢灵均收手,直起腰,淡然道:无事。
沈正泽闷声道:师兄你只管自己打坐入定,好好修炼,不用怕我有什么好歹。我有什么事,难道不会出声喊你么?
谢灵均并不赞同沈正泽的话,只是说:我自己要管。
我自己要管,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照看你。你不必多说,说了我也不会听。
这便是谢灵均的言外之意。
沈正泽与谢灵均朝夕相对,共处了一千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谢灵均的意思。他难得觉得,别人不听自己的话,也能够让自己如此高兴。
说话间,响起了敲门声。
沈师弟在吗?
枚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枚九生得一副笑模样,声音也有着含嗔带怨的笑意,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沈正泽每每听到都觉得分外神奇。
枚师姐好,我正在里面。沈正泽回答。
枚九语气中的笑意更深:我方便进来吗?
进来吧。
枚九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邱菲、宁修容,三位各有姿容、性格的女子,先后迈步入内。
枚九梳了个灵蛇髻,头插缀珠玉簪,身着一袭天青色云纹长裙,脸上时刻似带着浅浅的笑意。一位绝对叫人过目难忘的佳人。
谢灵均很少外出,整日不是打坐入定,与江歇论道,就是和沈正泽切磋,与同辈之间的交流少之又少。
而沈正泽不同,沈正泽至少还会与几位亲传弟子交好,枚九、邱菲与他同一批进入青崖书院,两人之前也算有点交情。
沈正泽曾经问过谢灵均:谢师兄不也是有着怜悯之心的善人吗?听枚九谈起过,她曾经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时,师兄曾经救过她,还为她专门去医馆要了一瓶清风露。
那时,谢灵均是怎么回答的呢?
有吗?或许吧。
沈正泽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件事,也是因为同枚九有些交情。他在千年间,也偶尔会约枚九、邱菲谈谈天,打打架,因此双方都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