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泽听了这话,底气更足,笑道:你没有与大师兄约好,我却在昨日邀约,他也同意了。如此说来,我早你一步。刘师弟,你还是再等下次吧。
沈正泽的话说得已经够客气了,他其实想要质问刘少卿既然没有约好,你凭什么对大师兄大呼小叫,好端端地指责大师兄?
刘少卿立在原地,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他原本以为会被谢灵均带着,因此季烟然在颁布任务的时候,一直没有出声。到了现在,只剩下十个左右的人物,都是一级的,他怎么可能只身一人完成?换言之,这十年间,他将没有任务,也无法获得机缘。
你为什么不早说?刘少卿哽咽道,用一双微雨的眸子盯着谢灵均,似是无声控诉。
谢灵均到底见不得别人委屈,可他在怜惜同情之余,也有些厌烦刘少卿的懦弱无能。他很像告诫刘少卿,让对方自强,可眼下人多,他顾及刘少卿的颜面,什么严厉的话也没有多讲。
他只是说:我忘了。
这淡淡的三个字,其实已经宣判了刘少卿的死刑。在谢灵均心中,刘少卿就是一个看见了,愿意搭把手帮扶一下的存在,如果他没有看见,根本就不会主动想起。
而当他身边一旦有了沈正泽,他就根本不记得还有刘少卿这个人了。
刘少卿当即哭了出来,冷笑道:大师兄贵人多忘事,我这卑贱的人,怎么能够与沈正泽相提并论。我不过是戒律长老都不愿搭理的人,而沈正泽是青阳阁主的二弟子,你嫡亲的师弟
谢灵均被刘少卿的话激怒,当即喝道:你在说些什么浑话!
刘少卿被谢灵均这一喝,立即清醒过来,这才想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懊悔得不能自已。
大师兄刘少卿哀求道,你听我说。我方才讲的都不是真心的,不过是气头上的浑话。对,没错,我只是被气昏了,这怎么可能是我的真心话。大师兄,你千万不要误会。
谢灵均面无表情,冷冷打断:我想我没有误会什么。你说了什么话,在我听来都不重要,因为你这话伤的人不是我,我根本无所谓别人怎么评判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的话究竟错在何处。
刘少卿愤恨不已,面上却楚楚可怜,柔声问道:大师兄,我错在哪里?求求你指点我。
谢灵均问:你觉得,你与我们之间,差在哪里?
刘少卿心想,自然差在师父上。
江歇是阁主,而郑思难只是戒律长老。郑思难的本领自然不及江歇,可威风却比江歇还大,动不动就责骂痛打他。
他的天赋也不差,虽然比不上谢灵均和沈正泽这样的天纵奇才,可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了。如果他能够得到江歇的教导,肯定不至于被赵冬这种弟子欺负。
刘少卿心中虽然这样想,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话说出来,肯定会惹得谢灵均不快,于是口是心非道:差在资质上。大师兄资质无人能及,我肯定比不上。
谢灵均闻言,被气笑,一时说不出话。
谢灵均在刘少卿面前,鲜少有笑容,严肃端正得很。他这嫣然一笑,看来就不像是生气,而是心花怒放一般。
他容貌极盛,一笑之下,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刘少卿怔怔地望着谢灵均,不知自己哪一句话逗笑了谢灵均。他见了谢灵均的笑容,都忘了自己的不公与委屈,只觉得一抹灿阳照入心间,让人忍不住跟着欣喜。
他说的话拙劣至极,他也知道谢灵均绝无可能因为他的褒奖而笑。
果不其然,谢灵均极艳极丽的笑容之后,是失望的话语:错了,真是朽木。
刘少卿听到这话,心中翻江倒海。
之前谢灵均也多番表达过不满,但都非常委婉,不是说你的剑缺乏坚韧之意,就是不要在意他人的评判,无论是郑思难,还是赵冬,都不值得你放在心上。谢灵均从来没有像这样,直截了当地骂他朽木。
刘少卿双目顿时赤红一片,他不敢怪罪谢灵均,不敢怨恨谢灵均说的不对,就只能将自己的委屈都归因于沈正泽。
如果不是沈正泽,大师兄又怎么可能这样说他!
刘少卿没有想明白,谢灵均之前对他说的话,都是为了他好。谢灵均之所以愿意花费功夫,说这些道理来指点他,就是看他可怜,心性也不坏。
而现在谢灵均骂他,是因为他说出来的话,已经显示出他的心性,让谢灵均感到不适了。
谢灵均本就不是愿意同别人沟通,一点点与人磨合迁就的性子。他看人,觉得对方好,那就同对方交往;觉得不好,那就敬而远之。
他对刘少卿有什么不满,早已在往日的指点中尽数说了出来,可刘少卿显然没有领悟,反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而现在,他觉得与刘少卿道不同,不愿再搭理对方了。
谢灵均一向认为授人鱼,不如授人以鱼。他对刘少卿的帮扶,已经大大超出他的原则,他本想在今日做个了断,却不料看清了对方的为人。
我们走吧。谢灵均直接转身,对沈正泽道。
沈正泽倒觉得不解气,还想说刘少卿几句,将人点醒。可谢灵均发话,他也就没有接着留在原地,直接跟随对方御剑而去。
两人离去后,刘少卿立在原地,双手紧攥,恨得咬牙切齿。
季烟然冷眼看着闹剧发生、终结,等谢灵均离开后,笑着问刘少卿:大家都离开了,现在任务都没有了,被领走的被领走,被销毁的被销毁。你下次记得早点领任务,别等到最后,两手空空。
刘少卿听到季烟然的劝说,不觉得对方在为自己好,只觉得又受到了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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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灵均与沈正泽御剑飞行,很快就要飞离长白山脉。
谢灵均如今是万象境,而沈正泽刚刚入有我境,为了让沈正泽跟上他,他刻意放缓了御剑的速度。
沈正泽飞了一会儿,想到不久前谢灵均的笑容,心中泛起涟漪,轻声问:谢师兄,你有御剑载过别人吗?
谢灵均否定道:没有。
沈正泽笑道:谢师兄本可以飞得更快,可我却拖累了你。如果谢师兄能够御剑载我,我们岂不是能够早些抵达沧海桑田?
谢灵均摇头:御剑抵达终点,也是考校的一环。这个任务时限是十年,不急在一时。
沈正泽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真的期待谢灵均答应,所以听到这个回答,也没有所谓的失望。
谢师兄,沈正泽有一件事还是好奇不已,现在忍不住提了出来,我想问一下,刘少卿究竟错在哪里?
谢灵均没有立即回答,反而问道:你了解这个做什么?
沈正泽耸了耸肩,随口说:也不做什么。就是觉得一个问题被提出,结果没有得到答案,心里不舒服,一定要晓得了答案,才能将这个问题放下。
谢灵均浅浅地笑了一下,说:刘少卿不懂,只有自尊自强,才能赢得别人的青眼。他如果一直这样不上进,得到的永远都只是别人的同情。这与他是谁的弟子,一概无关。他就只是他自己而已。
沈正泽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师兄你心里都清楚。
谢灵均再次被逗笑。
沈正泽痴痴地看着谢灵均。他很少看到谢灵均笑,可今天不知怎的,竟然看到谢灵均笑了三次。
谢灵均问:你可知,你拜师那年,我多少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