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均心下一跳,下意识想要否认。等他反应过来,便开始陷入沉思思考为何想要矢口否认,而非坦然承认。
谢灵均既然不出声,沈正泽便只好死死盯着对方的双眸,一瞬不愿错过神情的细微变幻,誓要将谢灵均的所有思绪都看穿一般。
为什么?沈正泽话语中隐隐蕴含着癫狂,如果是我想的那样,你为什么不愿意告知于我?为什么!大师兄,我对你是什么心思,你如今知晓了,竟还要玩弄我吗?是我想的那般么
最后,语气中逐渐显露出颓势。
说到底,沈正泽那时被心魔控制,已然发疯,虽察觉到了熟悉的神魂之力,却惟恐是心魔作祟,自己又平白无故空欢喜一场。
而另一头,谢灵均思来想去,把几辈子都没有动过的婉转念头,通通用到了沈正泽身上。半晌,他遵从了自己的本心,终不愿将自己的身份告知。
如果说,谢灵均一开始只是寒心,那他方才听到沈正泽的质问,真可谓如坠冰窖,好似一盆凉水兜头泼来,饶是再烈的火都给浇熄了。
沈正泽爱的人是大师兄,他叫我大师兄了。谢灵均这般想。
原来在他眼里,我不是大师兄,这一点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却比他傻,一开始想着要同他说明白,却总也说不明白,而后稀里糊涂地忘了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是原来那个谢灵均。沈正泽比我知道可他却来讨好我却来勾引我
他在认为我不是大师兄的情况下,与我拥抱、接吻甚至想要与我结为道侣那谢灵均在他心里,又有几分重量,又算什么呢?
你把我当成谁了?谢灵均面色已然沉淀下来,艳丽却凛冽,我倒还想问问你,沈正泽,你方才唤我大师兄,是把我当成谁了?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究竟是谁。我是你的大师兄,还是你的三师弟。
沈正泽忍无可忍,似哭还笑,俨然崩溃,再无法作答。
谢灵均却仍不肯就此放过他,残忍道:对了,我们温泉共浴,你亲口承认,你倾慕大师兄。可转眼,就与我搂搂抱抱,唇齿相接。这就是你所谓的痴恋吗?廉价至极
你知道什么?沈正泽低吼,刚消下去的红丝又浮上眼眶,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师兄!我对他什么心意,除我与他之外,再无人能够随意贬低如若你是大师兄本人,任你怎么作践我,我绝无二话,心甘情愿匍匐在你脚下。可你若不是
可你若不是
这句话一出,两人齐齐愣住。
谢灵均听到任你作践、甘愿匍匐之类的话,脑中一懵,随即便卷起了熊熊的怒焰与可耻的妄欲。
他要沈正泽这般自轻自贱吗?倾慕他谢灵均,原是这般自甘堕落的过程吗?这让谢灵均万分抵触,直觉胸闷气短,胃中泛酸,想要大肆呕净。
时间过去几个月,可沈正泽在他心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陌生至极。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苦恋痴缠,亦是一言难尽。
谢灵均自认无愧于人,无愧于己,可沈正泽这话一出,却让他被动地承受了作践他人的恶名。
沈正泽有意气风发,手执长剑,青丝与白袍在风中猎猎翻飞的时刻;也有孤身一人,白袍染血,护住身后苍生百姓的骁勇场景。
这个人,在谢灵均的印象里,千军万马当前,仍然镇定自若,傲视群雄,长剑落地,便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而现在,这样一个谪仙般的清俊人物,竟然说要任由作践,甘愿匍匐在谢灵均脚下。这让谢灵均很想问问对方我在你眼里,纵然不十分爱护你,可竟至于沦落到肆意作践你的地步吗?
还是说
你太自卑了。谢灵均得出结论,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卑微?谁会喜欢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呢?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沈正泽之前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可你若不是
沈正泽痴痴地笑了几声,神色变幻莫测,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深情而纯真地凝望谢灵均,说:你错了。我不是变得卑微,在大师兄面前,我只是装得很高傲罢了。
他看向谢灵均的目光,仿佛在透过这个人,凝视着另一个灵魂。
他们分明只是两个人,却莫名变成了三人行,好端端出现了一个多余的人。要如何去将这一个多余的人消除,这原本该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却因为两人的自私隐瞒、机缘巧合而变得复杂起来。
谢灵均倏地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木椅。他走到沈正泽身前,右手穿透对方的头发,一把抓起,强迫沈正泽直视自己。
你在说谎。他笃定道,你是真的高傲,且给人一种游离尘世的陌生感,好似并非此间人士。你对人淡漠这样的人,你告诉我,你只是在假装高傲,一直很自卑。说出来,我是不信的。
而且,在今天之前,我自认为很了解你。我并不觉得,就连这一点,我会同样看错。
你比我还了解我说得头头是道,我应该认同你吗?沈正泽微微挑起一边的长眉,眼中弥漫着雾气,似是嘲弄自己,又似在嘲弄他人。
谢灵均沉默了一阵,而后指责道:你曾答应我,会坦诚相待。
沈正泽语气中讥诮更深:那你呢?你可愿对我坦诚相待?问完这两句,也好一阵沉默,而后声音更低,我们二人,之前还柔情蜜意。可掐指一算,一日未到,转眼人心相隔,竟是谁也不曾看清谁说着说着,苦苦笑了起来。
谢灵均忽然发现,原来心意相通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即便两人都心系对方,挂念、庇护、妄恋可到底在翻滚怒啸的情意之下,也各还有说不尽的自我偷偷作祟。
沈正泽欲哭无泪,眼中满是疯狂,却笑吟吟道:所以,现在你打算回答我了吗?你究竟是谁?你是大师兄,我便把你当大师兄看。你若是若是三师弟,我便把你当看
最后一句话,说得又轻又浅,还为入谢灵均的耳朵,就消散不见,以至于谢灵均怀疑对方根本没有说出来。
谢灵均很想问:我当初三番五次,说自己就是谢灵均,你为何不信;可我现在已经不想告诉你了,你却又来追问?
谢灵均不说话,只是将沈正泽的椅子往后一推,居高临下地站立凝视。
沈正泽仍旧苦苦地笑着:我等了多久?你怎么忍心如果你真的能够怜惜我一分,便回答我的问题,免除我的困苦。你何以看我受苦受难?
沈正泽被捆仙绳和缚魔锁绑住,动弹不得。木椅靠在桌面上,他整个人也半斜着,仿佛下一瞬就会重重跌落,躺倒在地。
谢灵均冷漠地想,这个人,就是受苦受难,反复挣扎才好看。
他会如此想,全然是因为生出了一丝恨意,诧异沈正泽竟然能将别人当成大师兄,当成自己。
谢灵均坐在沈正泽身上,从怀中重又掏出一粒天灵珠,而后将神魂之力注入,垂眸淡淡道:你所见到的、一闪而逝的力量,是这个吗?
沈正泽呼吸一滞,紧紧咬着下唇,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却终归隐忍不得,苦痛地呼吸着。
谢灵均早已收起力量,将天灵珠塞入沈正泽怀中,逼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会觉得我是大师兄吗?
是沈正泽眉头紧皱。他的幻觉已经破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前的人不是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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