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靠近 恰一口奶糕 2356 字 2023-08-28

倒计时中,等待越发难捱。

站边,各式轿车停靠又驶离。站上,候车的人走了又更换。

紧张逐渐变味,成为焦虑。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心乒乒乓乓地砸着,钱途亮紧张得想吐。

嘟,嘟,嘟。

三声喇叭吸引了钱途亮的目光。

双闪灯亮。不远处,是恰巧路过的熟悉黑色轿车,是将返秦宅的林衍和秦尔。

揣揣不安的心脏被蜷拳的掌接捧。焦灼的紧张被微凉的体温冷却。钱途亮的焦躁被秦尔的温和笑容抚顺。焦躁的钱途亮被秦尔的舒适轿车接走。

小尔也看过考场了?

这个身有残疾的孩子总能点亮钱妈的母性光环。从上车的那一刻起,钱妈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副驾。尽管,她只能透过车座,望见秦尔的侧脸。

是的,阿姨。

掌心向下,手指蜷团,双掌撑着车座,双肩耸起,双臂发力,秦尔把歪扭的腰身稍稍拽直。脖颈尽力后倾,头部尽力左偏,秦尔的眼还是无法对上钱妈的眸。

舒服坐着就行。

保养得当、肤白细腻的右手越过车座,搭上瘦削紧绷的肩,拍了拍。似是在刷扫一件珍贵的易碎文物,钱妈的声音又轻又柔。

在本校考试更安心一点吧?

为残疾考生布置的单独标准化考场设立在市一中三好楼的教学一层。那间教室位于高三三班的正下方,环境整洁,采光适宜,门外走廊宽敞,便于出入。

本校考场是更熟悉一些。

回答是给钱妈的,秦尔的眼光却透过内后视镜,落在钱途亮的左脸轮廓上。

但是,只要准备足够充分,在哪一个考场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亮仔的紧张显而易见。无论何时,秦尔都不忘照顾钱途亮的情绪。

抬高右肘,钱妈捅了捅儿子的左大臂,听见没?小尔说了,在哪考试不重要。

嗯。

点头,钱途亮的回答又短又平。

车驶出新浦路,逃离了拥堵中心。

雨渐大。零星的雨点被拧成水柱,在车窗上汇成灵动的溪流。

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钱家了。

小尔,晚上和小林一起到家里来吃饭吗?

高考前夜,如此重要的时刻,钱妈的拿手靓汤自然不能缺席。燕窝、人参、红枣、河田鸡,各种滋补食材早已备齐。

下雨天,我不太方便。秦尔摇头,嗓音温柔且乖巧,谢谢阿姨。

秦尔的裤腿被雨打湿,秦尔的鞋面被泥喷溅,秦尔的轮椅布满脏污。今日的他太不整洁,登门做客,会使钱家染污。

你...

投向窗外的视线被收回,始终沉默的阿拉斯加犬终于开口。

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

被关心者的眼和心都是暖的。秦尔勾唇,笑得眉眼弯弯。那抹笑容映在后视镜中,晃呆了钱妈和钱途亮的瞳。

别担心。

怕生慢热,木得几近冷漠,这样的钱途亮,从小就是羞于表达的。在家人伤风感冒之时,在长辈高龄体弱之时,他也只是默默盯着、守着,绝憋不出半句体己话。

如此自然的体贴问候,于钱途亮而言,是极其罕见的真情流露。思及半年前的那次初见,忆起儿子近一年来的无数次提及,钱妈眸光渐沉。她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和他的同桌秦尔,是非比寻常的亲密。对情感的敏锐,让她嗅出了异常。这亲密,不太对劲。

这亲密,因何而来?她不知道。

这亲密,会酿成恶果吗?她也不知道。

该过问吗?

显然,此刻,今天,并不是最佳时机。

该干预吗?

理性却提醒她,这份亲密是良性的。这亲密让儿子的心情持续放晴,这亲密让儿子的学习热情持续高涨,这亲密让儿子的学习成绩稳步提升。

一望而知的益击败了犹未可知的害。

钱妈决定暂时纵容,钱途亮和秦尔间的这份亲密。

作者有话要说:从这章往后,就是新鲜现码的热乎章节辽~

第82章

六月七日,星期三,阴转晴。

人生第一场,可能也是最后一场重大考试,来了。

08:04

市实验中学里,树人楼下,警戒线外,小花坛旁。

考生,都是考生。紧张,都在紧张。

市中高三三班被分配到这考点的同学们聚在一块,坐在花坛边沿的石砖上。有的捧着语文课本,背诵易忘诗词,有的拿着《五三B版》,浏览方法索引,有的托着《高考素材》,熟读时政考点。每个人都在做着最后冲刺,人群中鲜少出现交谈。

攥着包带,低着头,钱途亮的腿上摊开铺着教辅,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嗡。

是秦尔。

亮仔。

最熟悉的称呼,最熟悉的嗓音,最熟悉的人。隔着听筒,钱途亮也能望见那张熟悉的好看脸庞。

到考场了吗?

嗯,到了。食指顺时针转着,黑色的包带一圈圈地裹上,把指尖勒得发白发凉,你呢?

到停车场了。

黑色轿车停在市中教职工宿舍的露天停车场内。副驾门开,秦尔抬臂,用软垂的右掌晃停了林衍伸手扶抱的动作。

我就要下车了。

手臂回收,薄薄的掌扣于车座,掌心向上,手指蜷曲。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唇色泛灰,秦尔眼前闪着片片黑雾。吸气,再点一点地小心吐出。嘴角微勾,浅色的唇被扯出一条浅浅的血沟,秦尔笑着,依旧一脸温和。

他说,

亮仔,你要加油。

09:00

高考正式开始。

题型如常,题量如常,考试时间如常。精神状态稍差,书写速度却是最快。

右小臂搭于桌沿,戴着助力手套的右掌斜立于卷上,0.5毫米黑色签字笔被硅胶握笔器套着,塞于掌内。萎缩的鱼际肌、单薄的虎口和软蜷的指根本无法完美掌控笔,细细的不锈钢笔头发着颤,倾着角地蹭在纸上。下笔虚浮,字迹凌乱,偶尔,软手歪,笔尖缩,还会漏一笔画。

快,要快,要最快。

渴望,他渴望,他渴望能及时填满整张答题纸。平日的复健中,往常的练习里,秦尔从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语文试卷。今日,此刻,在考场上,这不该有的、近乎贪心的渴望却占据了他的大脑,侵袭了他的胸腔。

真的好想完整作答。真的好想肆意发挥。真的好想斩获高分。真的好想,和亮仔考入同所大学。

渴望膨至最大。这渴望似铁,似石,似山,压着他嶙峋的肩,按着他瘦削的臂。好重,真的好重。大臂好沉,手腕好酸,蜷拳的掌就要拖不动笔。

眼还未扫到句末,题还未审视完全,答案就已直接浮现。

跟不上,笔尖的动速根本跟不上脑的转速。脑飞速转动,瘫痪的身躯却化作金箍,将所有智慧锁于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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