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地往轮椅又挪近了些,钱途亮习惯性地伸手握住了秦尔的左手。温热与微凉相触,所有的晃荡都被钱途亮团进掌心。
我真没事。
边说着,钱途亮还是听话地转身背对轮椅。他穿着短裤,右小腿露在外面,精壮的小腿肌绷得紧紧的,伤处被按摩揉搓后,通红一片。
肌肉拉伤。在操场时,林衍就有了判断,现下更是确定。
肌肉过度疲劳引发痉挛,痉挛中肌肉受到损伤,使毛细血管破裂。此时,钱途亮浅麦色的皮肤下显出了几个暗红色的小血点。
亮仔明天还训练吗?
无法控制手指,无法握紧钱途亮的手,秦尔只能上下移动着手腕,带动拇指在钱途亮掌侧蹭了蹭。
明天?转身面向秦尔,钱途亮回头扫了眼俞鑫楠,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要吧。
还练?腿不要了?
一直沉默的俞鑫楠终于开了口。他的双眼直直地怒视着钱途亮的后脑勺,灼得钱途亮头皮发麻。
明天请假。
别!钱途亮侧过身,拿着脉动的左手对着俞鑫楠猛摆,别请假!
被教练知道他因为校运会伤了腿,非得剥了他一层皮。还不如带伤坚持训练瞒天过海呢!
现在知道怕了?
被气乐了,俞鑫楠上下打量着秦尔和钱途亮,目光略过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又扫在钱途亮脸上。
怎么?怕被徐教练知道你校运会太拼命,肌肉拉伤?
现役运动员不懂爱惜羽毛,不懂取舍,在所有领域都一味求胜,是极其不理智的选择。相识十年,这是俞鑫楠第一次见到如此莽撞的钱途亮。这个陌生的亮仔,他不喜欢。
你闭嘴!
虽然自知理亏,但是被俞鑫楠这么三番两次地挖苦嘲讽,钱途亮心中还是腾起了一股怒火。狠狠地瞪了俞鑫楠一眼,钱途亮理不直气也壮。
怎么?作妖还不让说?反常地,俞鑫楠也丝毫不退让,梗着脖子回瞪着。
亮仔。
秦尔尽力抬高右臂,翻过手腕,递出右手,掌根凸出,掌骨微微下垂着,蜷曲的手指虚虚揪着钱途亮的上衣下摆。
跟我回家吧。
他凭什么跟你回家?!
怒火中烧,火上浇油。还不等钱途亮回答,俞鑫楠就先跳脚了。
林哥是专业的康复治疗师,可以帮亮仔治疗伤腿。
秦尔的声音依然温和,与俞鑫楠对视着,目光也是沉静平和的。
我可以带亮仔去医院!为什么...
俞鑫楠还在不服气地嚷嚷着。
林衍已退出战场,站在几米外的拐角处低头划着手机。
捧着秦尔的两只手掌放回腿上,钱途亮略表抱歉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跟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脉动终于送出去啦!
第29章29
晚上有庆功宴。
想到那个未来得及打的通知电话,钱途亮又笑容满面地眨巴着眼睛,是高三三班的班级聚餐,秦尔也参加吧!
把脉动夹在腋下,钱途亮双手撑着膝盖,半蹲着弯下腰,平视轮椅上的秦尔。他的眼睛和赛场上隔着铁网与秦尔相望时一样,都是亮晶晶的,闪着期待和欣喜的光芒。
我就不去了吧。不忍直视钱途亮的眼眸,秦尔长睫微垂,眼皮微阖,我对班级没有任何贡献。
谁说的!把腰弯得更低一些,钱途亮努力对上秦尔的眼睛,多亏了你,我才能超常发挥!以前我从没拿过第一,这都是你的功劳!
依照赛前的计划,钱途亮和俞鑫楠应该会分列四、五名。要不是秦尔出现为他加油打气,钱途亮是断不可能夺冠的。
是啊,要不是秦尔出现,亮仔才不会拼死拼活冲第一。
俞鑫楠再次开口,持续输出冷嘲热讽。
啧了一声,钱途亮朝身后亮了亮拳。
怎么可能读不懂俞鑫楠的明示?懊恼地咬了咬下唇,秦尔对于钱途亮的受伤深感内疚。再抬眼时,他的唇角却又带上了浅浅的弧度。
我还是不去了吧,亮仔去就好,玩得开心。
坏情绪都被秦尔藏在眼底,钱途亮却知道,俞鑫楠的话还是让秦尔受伤了。
我先上去收拾了,亮仔在这等着,我送你。
只是护友心切,倒也不想故意伤人。最后瞟了秦尔和钱途亮一眼,俞鑫楠留下一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林衍也适时离开,往拐角更深处走去,靠栏站着等待。
这一边,只剩下秦尔和钱途亮。
你别听俞鑫楠的,他这人就爱瞎说。
他们是同桌,极少有这种一站一坐的情况。钱途亮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直起腰在轮椅前站好,拧开瓶盖把剩下的脉动一饮而尽。
嗯,我没事。
双肘撑着扶手,双肩耸动,秦尔把自己的上半身稍微拽直了些,后脑勺靠在轮椅头枕上,扬着下巴仰视着面前的少年。
距离比赛结束,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少年只穿着夏季校服,秋风习习,带着些许凉意,撩动少年的衣袖和裤脚。身上的汗液干得差不多了,白色的短袖校服上只留下几点汗渍,把衣料浸得微微透明,隐约透着少年腰腹部的肌肤。秋末午后的阳光是浅黄色的,路过石阶的栏杆,洒在少年身上,投下一块四边形的光斑。少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脖颈的线条流畅又好看。
亮仔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双掌在腰间蹭动着,塞进毛毯下,秦尔曲起手肘,掌根向前推着,把毛毯撩至腰下。手腕翻转着调整姿势,虎口朝上地一次次递掌,却只能把拇指松松地卡在毛毯边角,无法收紧手指把整条毛毯提起来。
我拿不起毛毯。
仰头求助般地望着钱途亮,秦尔的软指仍在腿上蹭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