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玉燕停下手里搅动的勺子，说道：“不是黄连粉，是咖啡。”

“这咖啡得多少钱一杯子啊？”赵有金扭头往四周瞧了瞧，嘟囔道：“看这里的环境，一定得很贵吧。”

“十五块钱一杯。”

“什么，十五块钱一杯？这两杯就是三十块钱？”赵有金还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她压着声音：“这么贵，三十块钱都够过一个月的。燕儿，我正想问你呢，你在省城读高中也花了不少钱吧，这一年来你每个月还给我寄一百块钱，燕儿，你是哪里来的钱？”

问到最后一句，赵有金德联已经变得十分严肃了。

要是姜玉燕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一定会好好教育姜玉燕的。

“我不给人干保姆得有两年了吧，我给你寄了两年的钱，你才发现啊？”姜玉燕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脸上毫无表情，语气却是嘲讽的：“我的确没钱了，寄给你的钱都是借的，要不你就把那钱还给我怎么样？一个月一百，两年就是两千四，你什么时候还给我？”

“你现在还有那么多钱吗？肯定是没有了的吧，你要供姜玉龙上学，哪还剩的下那么多钱。让我猜猜，我给你寄钱以后你就没有再要陈冰的钱了吧，以前是你要供姜玉龙上学，即使想到我不上班了从哪里弄到的钱，你不是也没有吭声吗？怎么，现在姜玉龙不用钱了，你就想起问我来了，是不是有点晚了？”

姜玉燕说完，也不去看赵有金的表情，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咖啡，加了糖，倒是也不算很苦嘛。

女儿的一句句话就像刀子扎在赵有金的身上，她急急地为自己分辨：“燕儿，不是这样的，我没有问是以为你给人当保姆的时候存下钱来的，我真的是以为……”

姜玉燕抬起手做了个姿势，打断她的话：“哦，你以为是我当保姆的时候存下了钱，那你怎么就不写信跟我说一句，女儿，你在外面花钱的地方多，就不要给家里寄钱了，为什么呢，让我来猜一猜，是因为你要拿着我寄回去的钱给姜玉龙交学费吧。”

“好了，现在我不想听你说任何关于钱的事，给你养老钱是法律规定的，我可不想因为触犯法律被人给告了。你来海大找我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专门来问我钱的事的吧？”

姜玉燕的态度很随意，说不上冷淡，但也说不上亲切，总之，绝对不是一个女儿见到母亲的态度。

赵有金被她的态度弄得惶然，很想问女儿一句，对她为什么是这种态度，可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她怕从女儿嘴里听到更让她撕心裂肺的话。

“燕儿，因为你没有给家里回信，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回家，玉龙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就放弃京市的大学报考了海大。玉燕，我们都很担心你，我给你写的信你都收到了吗，为什么一封回信也没有？”

话又绕回来了。

“担心我，现在你看到我了，不担心了吧，等喝完咖啡我可以走了吗？”

赵有金抬起头，表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样子的，“燕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恶心我？”

最后一句话，她甚至是喊出来的。

咖啡馆的所有人都朝这边看过来，赵有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直直德看着姜玉燕，非得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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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厌恶你？”姜玉燕淡淡道：“你会给你厌恶的人每个月寄一百块钱吗？”

赵有金：“燕儿,我不是傻子，你心里是怎么想我的，我能感觉出来,我自认没什么对不起你的，你爹走的早,我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把你和玉龙拉扯大,我……”

“我承认，你把我养大不容易,”姜玉燕打断她的话，问道：“但我想问你一句,从小就是这样,有什么好吃的,姜玉龙要大的我要小的，这还不算，就连上学这样的大事,也是他能上我不能上，我就想问你一句,我和姜玉龙到底谁才是你的亲生孩子？我还想问你一句，我退学那会儿，你可以去找陈冰要钱，那样我和姜玉龙都能上学，可你没有，你怕影响陈冰的家庭，可到了姜玉龙没钱上学的时候,你怎么又去找陈冰了，那就不怕影响她的家庭了。”

“其实说到底，就是我没有姜玉龙那么重要吧,因为他是男人，因为他不是你亲生的孩子，所以你不能委屈他，就怕外面人说你的不是。你要做一个‘伟大’的母亲，因为在你的眼里，舍己为人，牺牲亲生孩子供养别人的孩子，才能体现出你的伟大，才能体现出你是一个好母亲，是一个好人。”

姜玉燕看着赵有金，语气还是淡淡地：“我问你一句，要是我从大街上捡回来一个老太太，让她吃好的喝好的，你只能吃差的穿旧的，平时我对她嘘寒问暖对你也就这样，口头禅就是，你要让着她，你们两个生了一样的病，她就能去医院，你就得在家里干熬着，疼的满地打滚，你会怎么样？你会不会恨我？至少我现在不恨你，每个月还给你一百块钱的养老钱，你在你周围打听打听，谁家的孩子每个月会给他们一百块钱的养老钱，一个月给个三十二十都算不错了。”

“你还找到了海市来，你想做什么呢，跟我表演一番母女情深吗？你不觉得这太可笑了吗，把姜玉燕的人生都给毁掉了，再来质问我，是不是恶心你，请问你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脸呢？”

姜玉燕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就不再看她，低下头一口气把咖啡喝完。

赵有金已经愣住了，她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德看着姜玉燕，一句话也不说。

姜玉燕站起来，最后说道：“我会给你每个月寄养老钱的，可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做的那些事情，会想到被你放弃的姜玉燕，会想到要是我不走出来，一辈子就这样了。”

说完她没有管赵有金，抱着书大踏步离开了。

咖啡馆就在海大的门口不远处，她也不怕赵有金会迷路的。

姜玉燕走了之后，赵有金呆在那里好久，一动都不动，就像一座定着的雕像。

坐到腿都麻了，赵有金才站起来，像一个被线牵引的木偶一样，驼着背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进了房间以后，赵有金一动也不动，就那样坐着，看着窗外的太阳落下，屋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

“娘，我给你买了烧麦，这在咱们北方是吃不到的。”

姜玉龙推门进来，看到赵有金呆呆的坐在那里，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娘，你这是怎么了？娘，你怎么了。”

赵有金一向是坚强的，即使日子过得再艰难的时候，她都没在孩子面前哭过几次。

上次见到娘哭，还是姐回家的时候，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哭的呢？

见到儿子进来，赵有金赶紧擦擦眼泪：“玉龙，你过来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咱们一起吃吧。”

“娘，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姜玉龙走过去：“娘，你跟我说，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有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站起来去洗了把脸，拿过烧麦吃了起来。

见她不说话，姜玉龙也不好再问，打开饭盒：“娘，我从食堂给你打了鸡蛋汤，你喝一点，别噎着。娘，你今天见到我姐了吗？”

赵有金吃东西的手一顿，接着眼里再次落了两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