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也确实因此付出沉痛代价,原本皇上就忌惮属州陈氏一族,早就想找个理由收拾收拾。可如今闹出这么一件事,犹如打瞌睡递枕头,当日便下令禁了大皇子府,派人彻查此事。
至于所谓“彻查”,人人皆知襄阳舞剑意在沛公。
果然,没过几日,便罗列了属州数条滔天罪行,皆是与大皇子有关。帝王之怒,伏尸百万,陈氏一族一夜之间被下大牢,属州之地也被皇上的心腹迅速接管。
而大皇子,没了母族支持,可谓大势已去,朝堂上,瞬间只有三皇子一枝独秀。
众人都在猜测,也许再过不久,储君人选估计就要定了。
连裴義之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坐在书房,手上捏着一封从岭南寄来的信笺,张承运已将一切部署好,只等他这边回复便可。
眼下长安局势紧张,照这般发展下去,他在长安的势力恐怕也要暴露出来,若不想被动挨打,那就只有主动出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他拧眉半晌,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之后又写了一封,却是用的香粉印花宣纸写的,写好之后交给裴胜。
“这个送到五公主府上去。”
裴胜接过信,遂又禀报道:“任公子来府上了。”
裴義之点头,到盆架边洗了手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去正院。
任子瑜是来给沈虞看伤口的,在三皇子别院时,沈虞肩膀被人伤了一剑,虽说并无大碍,可毕竟是女子,容不得有一丁点伤疤,况且裴義之也极为担心,因此便容许任子瑜来为她看伤。
任子瑜医术出神入化,平日能生死人肉白骨,更何况区区一点剑伤,自然不在话下。这才几日的时间,沈虞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用这个药早晚涂抹一遍,不出两个月便可让疤痕渐消。”任子瑜说道。
“谢谢师兄。”沈虞接过来,请他入座。余光瞥见门口裴義之进来了,不大想搭理。
“伤势如何了?”裴義之问任子瑜,眼睛却是看着沈虞的。
“已经好了许多,眼下只需消疤便可。”
“我看看。”他走近沈虞,故意遮挡任子瑜,伸手要去挑开沈虞的衣襟。
沈虞微微一偏,躲过他的手。
裴義之也不在意,淡淡笑了笑,也在一旁坐下来,客套说道:“这段时间有劳任师兄了,裴某感激不尽。”
他的语气带着一股生疏排斥,任子瑜当然明白他是何意,也只淡淡一笑,回道:“裴大人无需客气,阿虞乃任某师妹,自然要尽心尽力。”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机锋,裴義之觉得无趣便也绕过了这个话题,索性又聊了些其他。
“过几日我会出城一趟。”他说道。
“那批黑衣刺客抓到了?”沈虞问。
“没有,”裴義之摇头,“我此去是另外的事。至于上次那批刺客,都是死士,被捉之后就已经自行了断了,无从得知任何线索。”
沈虞有些失望,“若是能抓到那批人,或许会得知账本的下落。若我猜测不假,上次在泽州抢走我账本的定然是同一批人。”
想起一事,她又突然说道:“说起来我觉得有些奇怪。”
“哦,如何奇怪?”
“上次那批黑衣人虽是来抢账本的,但是言语举止间却是对我极其客气。”她看向裴義之,“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我认识的?”
裴義之不动声色的呷了一口茶,倒是看向任子瑜,“任师兄以为如何?”
任子瑜对沈虞分析道:“这些刺客向来都是一些亡命之徒,若是对你客气,向来定然与你相熟。如此看来,害你沈家之人定然也是相熟之人。”
裴義之半掩眼帘,看不清神色,“任师兄说的有道理,这事我定会告知三殿下,或许能以此入手追查这些人。”
他站起身来,“我还有事,你好生歇息。”随后又对任子瑜说道:“任师兄若是好了,裴某不防送你出门。”
任子瑜笑了笑,知道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只好也站起身,与沈虞告辞。
公主府邸。
五公主拿着裴義之写来的信笺,依傍水榭栏杆读了又读。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暗暗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澜意?三日后,城外十里亭一见。”
每读一遍,她便羞红了脸。
“刁云,快去牵马来。”
“公主要骑马?”
“是的,快去!另外,不许太多人跟着。”她吩咐道。
与裴義之约会,她不想太多人跟着打扰她们。
苦苦熬了三日,如今再也等不住,干脆连马车也不坐了,倒是学着沈虞骑马出门。
自从上次三皇子的生辰宴上,她出了次丑,便暗下决心要学马术,这些日子以来,倒是精进不少。一路纵马出城,来到十里亭外,就见那白衣公子,如谪仙落入凡尘,衣袂飘飘的站在亭前。
“公主安好。”裴義之微笑着行了一礼。
五公主一路急切的骑马至此,脸色依旧有些红,她下马先是悄悄整理了一遍衣裙,随后娇俏的问道:“裴大人约我至此作甚?”
“赏风景。”
此时已入秋,天地间残留一片灰蒙蒙的绿意,萧瑟些许。再说十里亭乃是官道上的一座送别凉亭,官道两旁除了稀疏的几棵树之外,实在是无甚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