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丝毫没有被吓到:不就是画吗?我们房间也有。
周雾刚要飙出来的泪,被吴尧理所应当的口气给止住。
吴尧一把将门全部推开,走了进去,周雾站在外头惊恐地睁大双目。
这人还是那个胆小如鼠的吴尧?
周雾没敢进门,趴在门边,如同劫后余生般轻声问:这画,你们房间也有?
吴尧站在画前,摸了摸下巴:我房间的是个大美女,啧,掀开的时候我都直眼了,不过论美,你这幅也不遑多让。
刚刚那画眼珠子动的事儿,就好像是周雾自己臆想出来的一般,那画挂在墙上,再普通不过,充其量就是张旧了一些的古画。
周雾惨白着脸色小心翼翼走进房间里,停在了那幅画的前面。
心里给自己鼓劲,这才抬起头来,去看那张画。
如此清晰地看这张画,周雾还是第一次。
黑发垂下来,遮住上扬的剑眉,眼神像是淬过寒光,刀子一样刮着他。一双冰寒冷漠的眼,像是没有任何感情,视生命如草芥,睥睨众生。
而他身上的装束,使得他的眼神顺理成章。
上身笼罩在银色的盔甲中,身体像是插着一把锋利的剑般笔直,锐不可当。
那感觉,仿佛下一剑就要刺穿你的心脏。
总是共情过剩,周雾站定之后,眼神无法移开。他怔住了,刹那间,某种奇怪的情绪浮上心头。
那种感觉是毫无头绪的,无端端地从心里油然而生,就像原本有一颗种子,现在被浇了水,从土里发芽生根。
他有点无法辨别这种情绪,正面还是负面。
感到前所未有的莫名悲伤。
周雾眼前模糊起来,待他回过神来时,眼眶竟然湿润了。
幸好这种奇怪的情绪只在一刹那,等吴尧的声音响起后,被压了下去。
吴尧在他眼前挥了挥手:看呆啦?不是吧,小雾雾同志,你刚刚还怕得要死,现在就被美色迷惑啦?
周雾眨了眨眼睛,连忙摇头:不是。
吴尧嗤了一声:还说不是呢,眼睛都亮了。
湿润的眼眸在灯光下看起来亮晶晶的,他感觉擦了擦眼。
吴尧突然低声艹一句,说:你不会真的
周雾说:什么?
吴尧想了想:啧,没什么,就是以为你不再笔直。
即使周雾气恼吴尧对他的玩笑,但气氛因此变得轻松。
周雾问:你刚刚说你房间也有画像,导演他们也是?
嗯,老大房间里是只马,四眼仔房间里是山水画,虎光光的房间里你猜是什么?吴尧嘿嘿笑。
周雾摇头:什么?
吴尧给虎宇取的外号。
吴尧:和尚挑水图,啊哈哈哈!
听到这个,周雾也抿唇笑了起来。
看到周雾的笑脸,吴尧知道周雾的情绪已经正常,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然今晚挤一宿?你肯定是被这村奇怪的氛围感染,导致胡思乱想,说不定这村子有某种特殊的磁场散射,导致你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这种解释偏向唯物主义,周雾真的很想相信,可他想到了自己的脚。
周雾说:那我去你房里睡?
周雾抱了被子和枕头蹬蹬蹬地跑到吴尧的房间,吴尧的房间的装修和周雾房间截然不同,周雾卧室是满眼红,吴尧这边颜色更多是木色、白色、青色。
知道我为啥说你房间像是个婚房了吧?吴尧脱了衣服往被子里钻。
周雾已经睡到了床的内侧,他抱着被子卷了一圈,只露出一颗头,像是个蚕宝宝。
他还是怕的。
周雾时不时就往墙上看,看那幅美女画。
别看了,再看也不可能从画里走出来。我都看了好几个晚上,也没见她和我打招呼。吴尧提醒。
周雾裹紧小被子,不太想和吴尧说话。
偏偏吴尧这会很精神,拉他东扯西扯,问周雾关于以后规划的问题。
吴尧比周雾大一岁,刚从其他单位跳槽过来,专业虽然不对口,但也是正经211毕业。
聊到这个,周雾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问:你现在住在哪儿?
周雾想,接下来自己回到城里后,就该去租房了,学校的宿舍不能继续住,手头上的钱只能租便宜点的房子。
这次出差前,领导说会有差补,满打满算能多拿几百,美滋滋。
他一毕业就被正经节目主播的职位录用,这在同届毕业生里算少数,他们大多要从基层做起,不可能这么快上手,更何况还独揽一个栏目。
所以在看租房软件之前,他还是感觉世界是美好的。
看了之后QAQ,世界太可怕,他想回家种田。
吴尧告诉周雾,他住在一号线,周雾惊了一下:一号线不是直达吗?
吴尧冷漠脸:是,经过18站后直达。
周雾:
周雾试探性地问了问价格,独居,单间,二开头四位数。
吴尧至少有一半的工资要用在租房上,而周雾的工资也就比吴尧多个一千三,台里虽然福利好,但是工资等级森严。
吴尧说:你也就能比我多往前五个站。
周雾叹气:人艰不拆。
吴尧住的不是隔断房,房东和他签约时,明确强调不能找人合租,看起来是很爱惜房子的人。
而他还有一年半,合同才到期。
周雾本以为进了正经广播台,又成了专栏主持,一切都在往巅峰的路上靠近,结果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山脚下,往上走了一个台阶。
多干几年就行,这行嘛,都是混资历,到时候成了业界大佬,想要啥没有。吴尧很看得开。
两个人碎碎念,聊着聊着就有困意了。
一觉到天亮,连日来,这是周雾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两人快速起床,收拾好东西,穿好衣服往外走,周雾一阵小跑,去自己房间拿外套穿。
外头的温度又降了,周雾冲着手心呼了一口热气,搓搓手,才放到还没有焐热的外套口袋里。
一粒圆滚滚的小颗粒硌到了指尖,周雾在口袋里刮了两下,就将那颗圆滚滚的东西掏了出来。
是一颗格外圆润又大粒的红豆。
看到它,周雾脑海中直接冒出了诗句:此物最相思。
圆滚滚的小红豆呈现在展开的手掌心中,周雾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有碰过红豆,或许在厨房?
想要随手扔掉,却突然有点不太舍得。
这颗不知道怎么钻到口袋里的红豆,或许是自己不小心带到口袋中,才因此孤零零。
大概是昨晚睡得好,周雾精神好了不少,等着拍摄的时候,盯着手中那颗红豆出神。
不知怎么地,周雾突然浮现出昨晚一闪而过的那抹痴狂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