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顿饭她吃得像个机器人,表情机械呆滞,宋燕萍问了不少孟屿宁有关学校的事,孟屿宁唇边始终扬着笑,耐心地一一回答。
“在北大念书是不是压力挺大的?学习还习惯吗?”
“山外有山,优秀的人很多,”孟屿宁说,“不过有压力才有动力。”
宋燕萍立刻露出欣慰的神情,对身边只会傻乎乎吃饭的女儿说:“小竹,要多向你哥哥学习知道吗?”
雪竹咬着筷子说:“知道。”
“小竹现在学习不太专心,上次我还在她房间里找到了漫画书,”宋燕萍又对雪竹说,“你说老师教的那些东西你都学好了吗?就有空看漫画书了?下次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买漫画,我就直接没收卖给楼下收废品的你听见没有?”
“……”
看个漫画妈妈就这么激动,要是被她发现她看谈恋爱的青春杂志那还了得。
雪竹心里打了阵哆嗦。
吃过晚饭,雪竹想回自己房间待着,本来在帮忙收碗筷的孟屿宁被宋燕萍拦下动作:“阿姨来收拾就行了,你去小竹房间坐吧,顺便教教她物理题,她这个学期刚学物理上个月月考那个成绩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说。”
雪竹心想怎么什么丑事都往外说啊,但又不敢反抗妈妈,只能用沉默对抗。
孟屿宁倒没觉得这事有什么丑的,拍拍雪竹的肩:“走吧,我帮你看看题目。”
雪竹抿唇说:“今天没有物理作业。”
“那就看数学题嘛,你总不可能也没有数学作业吧?”宋燕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
进到房间,孟屿宁发现她房间里大件家具都没怎么变,只是墙上那贴满的海报变了。
犹记得几年前还是各种动画片的海报。没过几年,已经都成了真人海报。
这个房间一点点从孩童的气息转为少女的小心思。
只有床角处贴着张宫崎骏电影的海报,是移动城堡立在田野上眺望远方的天空,温暖清新的笔触让孟屿宁多看了几眼,又看到床边被防尘布盖着的立式钢琴,问她:“你现在还有在学钢琴吗?”
“有啊,已经考了八级了。”
雪竹打开数学作业,用笔帽蹭了蹭下巴,有人在房间里她写不进去。
孟屿宁走过来,站在她背后俯下身看她的作业:“怎么还不写?”
突如其来地被一股气息包围,雪竹心脏紧缩,没等反应过来,孟屿宁无意看到了她盖在作业下的杂志。
花哨的插画,画风十分唯美,上而的主角是一男一女。
一看就不是正经教科书。
“这是漫画?”
似乎是好奇,孟屿宁抽出那本杂志。
“啊!”
她赶紧去抢,孟屿宁反应比她快,淡定地将杂志举了起来,她踮脚跳也拿不到。
雪竹急了,顾不得其他,抓着他的腰挠了两下。
男人怕痒,笑出了声,一只手仍高举着杂志,垂下另只手去挡她。
雪竹铁了心要把杂志抢回来,两个人拉锯了好几分钟,最后孟屿宁实在无奈,叹着气说:“好好好,我还给你。”
她这才收起到处乱抓的猫爪子。
男人上一秒答应还给她,结果下一秒雪竹刚听话不闹了,他又立马反悔,转过身背对着雪竹翻开杂志,眼睛迅速地扫过几行字。
他怎么这样啊!
“你骗我!”
雪竹气急败坏,又去扯孟屿宁的衣服。
孟屿宁这回是真的把杂志还给了她,虽然没来得及看全内容,但他大概也猜到了这本杂志上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雪竹抢回杂志,立刻打开抽屉将书丢了进去。
她心虚不敢说话,孟屿宁也没说话。
这气氛压抑得让雪竹有些受不了,试探般抬起头偷看他,正好撞进他意味不明的眸子里。
她又赶紧低下头来。
“小竹,你平常就是在看这些东西?”他开口问她。
他果然还是看到了杂志的内容。
雪竹无地自容,比上课被老师抓到看漫画书还丢脸,看漫画还能说成是单纯的不爱学习贪玩,看这种杂志简直就像是被吊在耻辱柱上,这么小的年纪偷偷看这种情情爱爱的东西,简直不知羞耻。
她还记得班上的女生被老师抓到看这种杂志时,全班男生那不怀好意的嘲笑声。
雪竹生怕孟屿宁笑她。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闭着嘴装哑巴。
孟屿宁敲了她的头,温声威胁:“你要不说话我就去告诉阿姨了。”
“千万不要!”雪竹被捏住把柄,只能硬着头皮喊。
孟屿宁垂眼安静地望着她。
她低着头,眼睫乖巧地耷拉着,双颊粉红,因为刚刚的拉锯战,还没喘过气来,胸口微微起伏。
其实也知道她到这个年纪了。
会对这种事感兴趣的年纪。
孟屿宁淡声拷问:“老实告诉我,只是看书而已,没付出实际行动吧?”
雪竹懵道:“什么实际行动?”
“装傻是不是?”孟屿宁指了指她的抽屉,“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她刚刚确实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后,又语塞了。
孟屿宁歪头,又问得直白了些:“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吗?”
雪竹想也不想立马答:“没有!怎么可能!”
他眯眼,眸色在镜片下显得幽暗:“真的?”
“真的。”雪竹赶紧点头。
“你告诉我的话,我不跟你妈妈讲,”孟屿宁语气温柔,带着几分循循善诱,“跟哥哥说实话。”
雪竹差点被他的语气蛊惑,但还是坚定意志地否认:“实话就是没有。”
孟屿宁又盯她半天,雪竹脑袋都快被盯得冒烟,只好双手推搡他走开:“你好烦啊,别打扰我写作业了,你去客厅看电视吧。”
他向来愿意迁就雪竹某些任性的小要求,只是这次没再想小时候那样纵容她,而是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低沉:“我看着你写完作业。”
雪竹:“不要!”
“听话。”
他不容置喙地说。
雪竹觉得他跟平时不一样,人变成熟了也变凶了,少女脆弱的小心脏被捏着,满腹委屈和不满,还没等大脑发出指令,眼眶先不争气地红了。
“……”孟屿宁语滞,哭笑不得,掐掐她的脸,“哭什么?”
“没哭。”雪竹用力吸吸鼻子。
越是倔强地表示自己没哭,那模样看上去越是可怜兮兮。
孟屿宁简直服了她了。
没打也没骂,始终在跟她好好说话,反倒是他的衣服被她扯皱了,眼镜刚刚差点都被她拽下来。
他一脸没辙,只好说:“好,我出去,你自觉点写作业,不许看那种书了。”
雪竹闷声:“嗯。”
“你啊。”孟屿宁摁她的头,丢下声叹息。
他出去后,雪竹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这种感觉一开始并没有多深,朦胧微弱,只是一点点好感的堆砌,就连当事人都不清楚,这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