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允唇边和身上都被弄湿了,顾瑛不肯给他擦,他手忙脚乱地在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帕子,准备擦嘴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那帕子放回了怀里。
应当是藏,藏起来。
江琇莹还是看见了,那只帕子是从前她落在针线盒里忘了带走的,是她亲手绣的,很难看。
钟允没舍得用那只帕子,也不想让江琇莹看见,便用袖子擦了擦唇边的茶水痕迹。
外面传来声音,听着是许玉龙。
许玉龙推开门进来,打眼一看:“一个瞎子两个美人。”
他一看就明白钟允叫顾瑛在江琇莹眼前晃,打的是什么主意,于是说道:“阿允,你可真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瞎子,找了天下第一第二的美人伺候病床,贪心。”
他走过去,一把抓住顾瑛的手腕:“听说王府后园有一大片花田,桃桃姑娘可愿与我赏春光?”
顾瑛来不及说话就被许玉龙拽出去了。
到了后院,许玉龙骂了钟允几句:“你表哥病的不是眼睛,是脑子吧。”
顾瑛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了歇:“可不是。”
他有点担心:“要是表嫂真误会了,误会表哥跟别的女人有什么,那岂不是非常不妙。”
许玉龙挨着顾瑛坐下来,摇了摇手上的扇子:“放心,世子妃冰雪聪明,还能看不透他这点小把戏吗。”
顾瑛担心:“表哥的眼睛还能好吗?”
“不知道,不好说,”许玉龙起身,扔了把剑给顾瑛,“至少一个时辰,练不到一个时辰不许吃饭。”
顾瑛接过剑,在眼前的空地上练了起来,十分刻苦卖力。
许玉龙坐在石头上看,他本以为顾瑛会像以前一样,每次让练剑都叫苦连天,想方设法逃掉。
顾瑛叫了一个王府护卫陪练,没几招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那护卫有点不好意思,将地上的剑捡起来还给顾瑛:“我真不是故意的。”他知道这表少爷武功差,有心让着,只用了五成功力,不,连五成都没到,应当只有三四成。
许玉龙不想打击顾瑛的信心,安慰他道:“是护卫武功太强,毕竟是阿允派出来保护你的,肯定是万里挑一挑出来的。”
护卫冷不防被夸,一不小心就飘了:“不是表少爷差,是在下太强了。”
顾瑛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有些气馁地扔掉手上的剑:“我不配为顾家后人。”
守卫退回到一旁,继续守卫安全,他听着顾瑛的话,内心深处竟然有点赞同。
第一次从世子手上接到保护顾家后人的任务时,他内心是十分激动的,那可是顾大将军的后人,顾家幸存的遗孤,肯定像顾大将军那样,武艺高强,英明神武。
他和其他几个守卫诚惶诚恐,带着万分崇敬的心情见到了这位顾家后人,结果,见到的却是这么一个胆小如鼠,武功奇差的人。
虽然如此,带着对顾大将军的崇敬,他们对顾瑛依旧万分尊敬,兢兢业业地守护保卫他,也等着看他成长和蜕变。那毕竟是顾家后人,一定有更加波澜壮阔的人生等着他。
顾瑛坐在石头上,耷拉着脑袋:“我真是个废物,我不配为顾家后代。”
许玉龙合上扇子,用扇子敲了下他的肩膀:“以前不是有高人给你算过命,说你非凡人,将来会有一番造福苍生的大作为。”
顾瑛:“那种鬼话你也信?”
许玉龙:“是不信来着,这不是在安慰你吗。”
顾瑛心里愈发难过,抬脚踹了许玉龙一下。
许玉龙拍了拍衣摆上的灰:“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踹我做什么,不然你去证明给大家看,你也是可以上战场的。”
顾瑛往一旁挪了挪,偏过眼:“我不去,我要是死了怎么办,顾家不就绝后了。”
许玉龙:“话不能这么说,那不是还有阿允吗,他是你姑姑的孩子,身上流着的血一半是顾家的,将来让世子妃生个孩子,姓顾,不就行了吗。”
“你就放心去吧。”
顾瑛:“不去,我武功这么差,去了就是送死。”他一想到他的爷爷、父亲、叔伯和诸位堂兄弟们死在战场上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怕,宁死也不想再上战场。
许玉龙张开扇子扇了扇:“没说让你上第一线厮杀,你就在行军帐里当个幕后诸葛亮便好。”
顾瑛虽然武功不行,上天并没有放弃他,给了他战术谋略的本事,也不枉他顾家血脉的身份。
顾大将军从前几次要把他带去边境打仗,不是让他去厮杀,让他当一个小军师。顾瑛胆小,一听到号角或厮杀声就害怕,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因此死活不愿意去,被他父亲吊在房梁上用鞭子抽。
后来即使顾家满门被灭,钟允也从未指望过顾瑛能做点什么,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其他的都由他来背负。
卧房里,钟允一直站在窗边,站得腿都麻了也不动,保持着一个瞎子不该有的风度。
江琇莹正在桌前帮他泡茶,他能听见茶水声,还有她头上发簪流苏碰撞的声音。自从眼睛看不见了,他的听觉和嗅觉就变得异常灵敏,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除了梅花的暗香,还多了淡淡的玫瑰香。
她如今是县主了,没听见她多带几个丫头,头饰首饰似乎也和从前差不多,简单雅致,从不附庸风华。
江琇莹亲手泡了茶,端给钟允,递到他手上:“不烫了,你慢慢喝。”
“我扶世子坐下吧。”
等钟允喝好茶,江琇莹将茶杯放好,虚虚挽着钟允的胳膊,带着他走到床边:“世子想躺下来休息吗?”
钟允:“不想。”
他只是眼睛看不见,身体还是很健康的,并不需要卧床养病。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可笑,已经决定放她走了,再在她面前维持一个身体健康强壮的印象又能怎么样呢。
江琇莹看见床边小柜子上放着一个小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