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在乎这个,她对郑楚雪算不上特别亲热,却是真心对她好的,让人搬了软垫放在郑楚雪的椅子上。
太后看见江琇莹,对她招了下手,让她上前。
江琇莹见太后伸出手,似乎想要看她头上的发簪,她便弯了下腰。
太后并不是想看她的簪子,她在她头发上摸了摸,像以前摸钟允一样,摸了几下,让她坐下来:“小允不愿意让你牵扯进来,你听话,不要出来作证。”
江琇莹:“可他的确是因为我才挨了板子被关起来的。”
“我父亲那边,他未必肯听我的,但我愿意试着去说,我兄长御史台那边应当是可以用的。”
太后起身:“我去看看他。”
眼下,除了太后,其他人都不得见钟允。太后让张嬷嬷准备了一大包裹好吃好喝的,送了郑楚雪和江琇莹出来,便去看钟允了。
钟允本应被关在刑部大牢,但刑部都是他的人,林家和柳家的人出来闹,皇帝被吵得头疼,把钟允关在了皇宫的牢里,等候审问。
钟允正靠在床边,听见有人过来,抬眸看见是太后,起身走了过去。
牢役开了门,太后进来,伸手想要去摸钟允的头,被他躲了一下,太后说,她这只手是刚刚摸过江琇莹的,钟允便乖乖伸过头给太后摸了。
太后让张嬷嬷把带来的东西给钟允,又绕到他身后看了看:“屁股疼吗?”
钟允一共挨了二十个板子,是疼的,他说:“不疼。”
只要能保住她,护她无虞,护她纯真快乐,他就不疼。
太后拿出一瓶金创药:“倘若屁股上留了疤痕,将来要被世子妃嫌弃,一定要认真擦药。”
听到这个,钟允赶忙接了过来。
太后看了一眼牢房,空气潮湿不见太阳,被子里头长了霉点,墙角窜过去一只老鼠,桌上虽有喝水的茶杯,但那杯子上满是污垢。
太后将带来的一整套茶具拿了出来,连玉瓷碗、金筷子都有:“三餐我会让人来送,想喝什么茶,提前说。被子枕头别用了,一会我让人送两床蚕丝被来,再给你带几本书打发时间。”
守在外面的牢役忍不住往里面瞅,心想,这黎王世子到底是被关牢候审的,还是来度假的,日子过得可真舒服。
太后临走时把钟允叫到一旁,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支小巧精致的发簪,是女子簪在发髻上点缀用的,白色的木兰花造型,十分好看。
太后低声说:“是方才在寿安宫时,王妃和世子妃过来,我在世子妃头上偷的,你藏好,别被她瞅见问你要去了。”
钟允接过来,像藏宝一样藏在身上:“让她们不用担心,我愿意进来,自然有脱身的法子,不会有事。”
太后握了握钟允的手,温声道:“你别耽搁太久,早些出来。”
“我看琇琇是真心担心你的,就算是因为感恩,终归也是你的一次机会,你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好好跟她相处,把她追回来。”
钟允拿着发簪,拇指在白玉兰花瓣上反复摩挲着,低着声音,语气十分不自信:“她不可能担心我的,她根本不喜欢我。”
他越说,心里越疼:“她连把我当成一个替身都不肯。”
太后揍了钟允的胳膊一下:“我看你是犯了蠢了,人家那正品回来了,还要你一个替身。”
太后说完,又摸了摸钟允的头:“你自己就很好,你不需要变成任何人,你应当让她看见你的好,明白吗?”
钟允声音酸涩:“我没有周义衡年轻,没有他射箭射得好,他还是个将军,是个英雄,女子都喜欢英雄。”
太后从来没见过如此卑微的钟允,他总是一副天子骄子的模样,趾高气扬,神气十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太后心疼,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你长得俊。”
钟允想了一下,似乎觉得太后说得有道理,神色稍微舒缓一些,没那么紧绷着了。
“我把她当成替身了,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
“你把她当成谁的替身了,柳梦娇吗?”太后抬眸看了一眼牢房的小窗户,阳光从外面招进来,将墙面分成一明一暗的两面,“你说让你心动的是在山洞里救了你的那个姑娘,那个姑娘是谁?”
钟允看着手上的白玉兰簪子,低声答:“江琇莹。”
即使后来,柳梦娇冒名顶替,说是她救的他,即使她穿戴梅花,把自己装造成了“梅花仙子”,他也没对她动过心。他以为她是她,以为他对她动了心。
太后又问:“你现在喜欢的人是谁?”
钟允答:“江琇莹。”
太后:“你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她,又何来替身一说?”
“要说冒牌货,那柳梦娇才是冒牌货。”
钟允听着太后的话,堵在心底的一团阴雾豁然开朗,他喜欢江琇莹,从始至终喜欢的人都是她。
他往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给太后磕了个头:“请您一定,一定长命百岁。”
太后是他最亲的亲人,是他的主心骨。
太后把钟允从地上扶起来:“哀家的黎王,小恒还没回来,等他回来了,看见哀家没了,该多伤心,哀家要多活几年,等小恒回来。”
黎王钟恒。
钟允低低嗯了声,他心里知道,黎王十六年未归,凶多吉少,亲人们愿意相信奇迹罢了。
太后被张嬷嬷搀扶着出了牢房,刚拐过弯避开钟允的视线,一大口血就吐了出来,染红了大半张帕子。
太后回了寿安宫,在宫门口看见江琇莹:“琇琇怎么没跟王妃一块出宫?”
江琇莹往太后来时的方向看了看:“世子究竟有没有脱身的法子?”
太后握了下江琇莹的手:“他还不至于在一个小小的林家面前栽跟头,再不济,哀家手上有先帝御赐的一张免死金牌,怎么都会保下他的。”